有关江南的散文?

如题所述

  江南小镇
  作者:余秋雨 (一)
  我一直想写写“江南小镇”这个题目,但又难于下笔。江南小镇太多了,真正值
  得写的是哪几个呢?一一拆散了看,哪一个都构不成一种独立的历史名胜,能说的
  话并不太多;然而如果把它们全躲开了,那就是躲开了一种再亲昵不过的人文文化
  ,躲开了一种把自然与人情搭建得无比巧妙的生态环境,躲开了无数中国人心底的
  思念与企盼,躲开了人生苦旅的起点和终点,实在是不应该的。
  我到过的江南小镇很多,闭眼就能想见,穿镇而过的狭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致
  的石桥,傍河而筑的民居,民居楼板底下就是水,石阶的埠头从楼板下一级级伸出
  来,女人正在埠头上浣洗,而离他们只有几尺远的乌蓬船上正升起一缕白白的炊烟
  ,炊烟穿过桥洞飘到对岸,对岸河边有又低又宽的石栏,可坐可躺,几位老人满脸
  宁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过往船只比之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河边由吊脚楼组成的小镇,
  江南小镇少了那种浑朴奇险,多了一点畅达平稳。它们的前边没有险滩,后边没有
  荒漠,因此虽然幽僻却谈不上什厶气势;它们大多有很有一些年代了,但始终比较
  滋润的生活方式并没有让它们保留下多少废墟和遗迹,因此也听不出多少历史的浩
  叹;它们当然有过升沈荣辱,但实在也未曾摆出过太堂皇的场面,因此也不容易产
  生类似于朱雀桥、乌衣巷的沧桑之慨。总之,它们的历史路程和现实风貌都显得平
  实而耐久,狭窄而悠久,就像经纬着它们的条条石板街道。
  堂皇转眼凋零,喧腾是短命的别名。想来想去,没有比江南小镇更足以成为一种
  淡泊而安定的生活表征的了。中国文人中很有一批人在入世受挫之后逃于佛、道,
  但真正投身寺庙道观的并不太多,而结庐荒山、独钓寒江毕竟会带来基本生活上的
  一系列麻烦。“大隐隐于市”,最佳的隐潜方式莫过于躲在江南小镇之中了。与显
  赫对峙的是常态,与官场对峙的是平民,比山林间的蓑草茂树更有隐蔽力的是消失
  在某个小镇的平民百姓的常态生活中。山林间的隐蔽还保留和标榜着一种孤傲,而
  孤傲的隐蔽终究是不诚恳的;小镇街市间的隐蔽不仅不必故意地折磨和摧残生命,
  反而可以把日子过得十分舒适,让生命熨贴在既清静又方便的角落,几乎能gou4把
  自身由外到里溶化掉,因此也就成了隐蔽的最高形态。说隐蔽也许过于狭隘了,反
  正在我心目中,小桥流水人家,莼鲈之思,都是一种宗教性的人生哲学的生态意象。
  在庸常的忙碌中很容易把这种人生哲学淡忘,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它就会产生
  一种莫名的诱惑而让人渴念。记得在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期,我父亲被无由关押,尚
  未结婚的叔叔在安徽含冤自尽,我作为长子,20来岁,如何掌持这个八口之家呢?
  我所在的大学也是日夜风起云涌,既不得安生又逃避不开,只得让刚刚初中毕业的
  大弟弟出海捕鱼,贴补家用。大弟弟每隔多少天后上岸总是先与我连系,怯生生地
  询问家里情况有无继续恶化,然后才回家。家,家人还在,家的四壁还在,但在那
  年月好像是完全暴露在露天中,时时准备遭受风雨的袭击和路人的轰逐。在这种情
  况下,我们这些大学毕业生又接到指令必须到军垦农场继续改造,去时先在吴江县
  松陵镇整训一段时间。那些天,天天排队出操点名,接受长篇训话,一律睡地铺而
  夥食又极其恶劣,大家内心明白,整训完以后就会立即把我们抛向一个污泥,沼泽
  和汗臭相拌和的天地,而且绝无回归的时日。我们的地铺打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从西边墙板的袷缝中偷眼望去,那里有一个安静的院落,小小一间屋子面对着河流,
  屋里进去的显然是一对新婚夫妻,与我们差不多年龄。他们是这个镇上最普通的居
  民,大概是哪家小店的营业员或会计罢,清闲得很,只要你望过去,他们总在,不
  紧不慢地做着一天生活所必需,却又纯然属于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有几句不冷也不
  热的对话,莞尔一笑。夫妻俩都头面干净,意态安详。当时我和我的同伴实在被这
  种最正常的小镇生活震动了。这里当然也遇到了文化大革命,但毕竟是小镇,又兼
  民风柔婉,闹不出多大的事,折腾了一两下也就烟消云散,恢复成寻常生态。也许
  这个镇里也有个把“李国香”之类,反正这对新婚夫妻不是,也不是受李国香们注
  意的人物。咳,这样活着真好!这批筋疲力尽又不知前途的大学毕业生们向壁缝投
  之以最殷切的艳羡。我当时曾警觉,自己的壮气和锐气都到哪儿去了,何以20来岁
  便产生如此暮气的归隐之想?是的,那年在恶风狂浪中偷看一眼江南小镇的生活,
  我在人生憬悟上一步走向了成年。
  我躺在垫着稻草的地铺上,默想着100多年前英国学者托马斯•德•昆西(T .De Quincey) 写的一篇著名论文:《论〈麦克白〉中的敲门声》。昆西说,在莎士比亚笔下,麦克白及其夫人借助于黑夜在城堡中杀人篡权,突然,城堡中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使麦克白夫妇恐慌万状,也历来使所有的观众感到惊心动魄。原因何在?昆西思考了很多年,结论是:清晨敲门,是正常生活的象征,它足以反衬出黑夜中魔性和兽性的可怖,它又宣告着一种合乎人性的正常生活正有待于重建,而正是这种反差让人由衷震撼。在那些黑夜里,我躺在地铺上,听到了江南小镇的敲门声,笃笃笃,轻轻的,隐隐的,却声声入耳,灌注全身。
  好多年过去了,生活应该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种敲门声还时不时地响起于心扉间。为此我常常喜欢找个江南小镇走走,但一走,这种敲门声就响得更加清晰而催人了。
  当代大都市的忙人们在假日或某个其他机会偶尔来到江南小镇,会使平日的行政烦嚣、人事喧嚷、滔滔名利、尔虞我诈立时净化,在自己的靴踏在街石上的清空声音中听到自己的心跳,不久,就会走进一种清空的启悟之中,流连忘返。可惜终究要返回,返回那种烦嚣和喧嚷。
  如眼前一亮,我猛然看到了著名旅美画家陈逸飞先生所画的那幅名扬海外的《故乡的回忆》。斑剥的青灰色像清晨的残梦,交错的双桥坚致而又苍老,没有比这个图像更能概括江南小镇的了,而又没有比这样的江南小镇更能象征故乡的了。我打听到,陈逸飞取像的原型是江苏昆山县的周庄。陈逸飞与我同龄而不同籍,但与我同籍的台湾作家三毛到周庄后据说也热泪滚滚,说小时候到过很多这样的地方。看来,我也必须去一下这个地方。
  像多数江南小镇一样,周庄得坐船去才有味道。我约了两个朋友从青浦淀山湖的东南岸雇船出发,向西横插过去,走完了湖,就进入了纵横交错的河网地方。在别的地方,河流虽然也可以成为运输的通道,但对普通老百姓的日常行旅来说大多是障碍,在这里则完全不同,河流成了人们随脚徜徉的大街小巷。一条船一家人家,悠々走着,不紧不慢,丈夫在摇船,妻子在做饭,女儿在看书,大家对周围的一切都熟悉,已不愿东张西望,只听任清亮亮的河水把他们浮载到要去的地方。我们身边擦过一条船,船头坐了两位服饰齐整的老太,看来是走亲戚去的,我们的船驶得太快,把水沫溅到老太的新衣服上了,老太撩了撩衣服下摆,嗔色地指了指我们,我们连忙拱手道歉,老太立即和善地笑了。这情景就像街市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随口说声“对不起”那样自然。
  两岸的屋舍越来越密,河道越来越窄,从头顶掠过去的桥越来越短,这就意味着一座小镇的来临。中国很多地方都长久地时行这样一首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不知多少人是在这首儿歌中摇摇摆摆走进世界的。人生的开始总是在摇篮中,摇篮就是一条船,它的首次航行目标必定是那座神秘的桥,慈祥的外婆就住在桥边。早在躺在摇篮里的年月,我们构想中的这座桥好像也是在一个小镇里。因此,不管你现在多大,每次坐船进入江南小镇的时候,心头总会渗透出几缕奇异的记忆,陌生的观望中潜伏着某种熟识的意绪。周庄到了,谁也没有告诉我们,但我们知道。这里街市很安静,而河道却很热闹,很多很多的船来往交错,也有不少船驳在岸边装卸货物,更有一些人从这条船跳到那条船,连跳几条到一个地方去,就像市井间借别人家的过道穿行。我们的船挤入这种热闹中,舒舒缓缓地往前走。与城市里让人沮丧的“塞车”完全不同,在河道上发觉前面停着的一条船阻碍了我们,只须在靠近时伸出手来,把那条船的船帮撑持一下,这条船就会荡开去一点,好让我们走路。那条船很可能在装货,别的船来来往往你撑一下我推一把,使它的船身不停地晃晃悠悠,但船头系结在岸椿上,不会产生任何麻烦,装货的船工一迳乐呵呵地忙碌着,什么也不理会。
  小镇上已有不少像我们一样的旅游者,他们大多是走陆路来的,一进镇就立则领悟了水的魅力,都想站在某条船上拍张照,他们蹲在河岸上恳求船民,没想到这里的船民爽快极了,想坐坐船还不容易?不仅拍了照,还让坐着行驶一陈,分文不取。他们靠水吃饭,比较有钱,经济实力远超这些旅行者。近几年,电影厂常来小镇拍一些历史题材的片子,小镇古色古香,后来干脆避开一切现代建筑方式,很使电影导演们称心,但哪来那厶多群众角色呢?小镇的居民和船民非常帮衬,一人拿了套戏装往身上一披,照样干活,你们拍去吧。我去那天,不知拿家电影厂正在桥头拍一部清朝末年的电影,桥边的镇民、桥下的船民很多都穿上了清朝农民的服装在干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倒是我们这条船靠近前去,成了擅闯大清村邑的番邦夷人。
  从船上向河岸一溜看去,好像凡是比较像样的居舍门口都有自用码头。这是不奇怪的,河道就是通衢,码头便是大门,一个大户人家哪有借别人的门户迎来送往的道理?遥想当年,一家人家有事,最明显的标志是他家码头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主人便站在码头上频频迎接。我们的船在一个不小的私家码头停下了,这个码头属于一所挺有名的宅第,现在叫做”沈厅”,原是明代初年江南首富沈万山的居所。
  江南小镇历来有藏龙卧虎的本事,你看就这厶些小河小桥竟安顿过一个富可敌国的财神!沈万山的致富门径是值得经济史家们再仔细研究一陈的,不管怎厶说,他算得上那个时代精于田产管理、又善于开发商业资本的经贸实践家。有人说他主要得力于贸易,包括与海外的贸易,虽还没有极为充分的材料佐证,我却是比较相信的。周庄虽小,却是贴近运河、长江和黄浦江,从这里出发的船只可以亳无阻碍地借运河而通南北,借长江而通东西,就近又可席卷富庶的杭嘉湖地区和苏锡一带,然后从长江口或杭州湾直通东南亚或更远的地方,后来郑和下西洋的出发地浏河口就与它十分靠近。处在这样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出现个把沈万山是合乎情理的。这大体也就是江南小镇的秉性所在了,它的历害不在于它的排场,而在于充分利用它的便利而悄然自重,自重了还不露声色,使得我们今天还闹不清沈万山的底细。
  系好船缆,拾级上岸,才抬头,却已进了沈厅大门。一层层走去,600多年前居家礼仪如在目前。这儿是门厅,这儿是宾客随从人员驻留地,这儿是会客厅,这儿是内宅,这儿是私家膳室……全部建筑呈纵深型推进状,结果,一个相当狭小的市井门洞竟延伸出长长一串景深,既显现出江南商人藏愚守拙般的谨慎,又铺张了家庭礼仪的空间规程。但是,就整体宅院论,还是算敛缩俭朴的,我想一个资产只及沈万山一个零头的朝廷退职官员的宅第也许会比它神气一些。商人的盘算和官僚的想法判然有别,尤其是在封建官僚机器的缝隙中求发展的元明之际的商人更是如此,躲在江南小镇的一个小门庭里做着纵横四海的大生意,正是他们的“大门槛”。可以想见,当年沈宅门前大小船只的往来是极其频繁的,各种信息、报告、决断、使令、契约、银票都从这里大进大出,但往来人丁大多神色隐秘、缄口不言、行色匆匆。这里也许是见不到贸易货物的,真正的大贸易家不会把宅院当作仓库和转运站,货物的贮存地和交割地很难打听得到,再有钱也是一介商人而已,没有兵丁卫护,没有官府庇荫,哪能大大列列地去张扬?
  我没有认真研究过沈万山的心理历程,只知道这位在江南小镇如鱼得水的大商贾后来在京都南京栽了大跟头,他如此精明的思维能力毕竟只归属于经济人格而与封建朝廷的官场人格处处抵牾,一撞上去就全盘散架。能不撞上去吗?又不能,一个在没有正常商业环境的情况下惨淡经营的商人总想与朝廷建立某种亲善关系,但他不知,建立这种关系要靠钱,又不能全靠钱事情还有远比他的商人头脑想象的更复杂更险恶的一面。话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即应天府)后要像模像样地修筑城墙,在募集资金中被舆论公认为江南首富的沈万山自然首当其冲。沈万山满腹心事地走出宅院大门上船了,船只穿出周庄的小桥小河向南京驶去。在南京,他爽快地应承了筑造京城城墙三分之一(从洪武门到水西门)的全部费用,这当然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一时朝野震动。事情到此已有点危险,因为他面对的是朱元璋,但他未曾自觉到,只知道像在商业经营中那样趁热打铁,晕乎乎、乐颠颠地又拿出一笔巨款要犒赏军队。这下朱元璋勃然大怒了,你算个什厶东西,凭着有钱到朕的京城里摆威风来了?军队是你犒赏得了的吗?于是下令杀头,后来不知什厶原因又改旨为流放云南。
  江南小镇的宅院慌乱了一阵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寂寞。中国14世纪杰出的理财大师沈万山没有能够回来,他长枷铁镣南行万里,最终客死戍所。他当然会在陌生的烟瘴之地夜夜梦到周庄的流水和石桥,但他的伤痕累々的人生孤舟却搁浅在如此边远的地方,怎厶也驶不进熟悉的港湾了。
  沈万山也许至死都捣不大清究竟是什厶逻辑让他受罪的。周庄的百姓也捣不清,反而觉得沈万山怪,编一些更稀奇的故事流传百年。是的,一种对中国来说实在有点超前的商业心态在当时是难于见容于朝野两端的,结果倒是以其惨败为代价留下了一些纯属老庄哲学的教训在小镇,于是人们更加宁静无为了,不要大富,不要大红,不要一时为某种异己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而产生焦灼的冲动,只让河水慢慢流,船橹慢慢摇,也不想摇到太远的地方去。在沈万山的凄楚教训面前,江南小镇愈加明白了自己应该珍惜和恪守的生态。

  多少年来,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江南美景,总是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
  【原文】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月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wěng)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duo)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niǎo,nuó)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mò)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ē)玲(英语violin小提琴的译音)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yuán)女,荡舟心许;鷁(yì)首徐回,兼传羽杯;欋(zhào)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jū)。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
  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题目:江南瓦
  来自泥土,历经火炼,是土里长出的硬骨,是火中飞出的凤凰。 一层一层盖在屋顶,似鱼鳞,又像梯田,晴时挡烈日,雨天淌雨水。偏偏不碍风游过,上瓦与下瓦之间有缝,沟瓦与扣瓦之中留隙,这小小的缝隙里,清风流淌,朗月流银。江南屋有风,当数瓦上功。住在这样的青砖瓦屋里,冬暖夏凉,气韵悠扬。 瓦是风雨之中最玄妙的乐器。风在瓦缝中穿行,声如短笛,拖著长长的尾音,是底气充足的美声。雨点落下,清越激昂,如大珠小珠溅玉盘。雨越来越大,出瓦之声,与飞流的雨声汇聚成一曲浑厚的交响。
  最美要数檐下滴雨了。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把那雨珠串起来,上连著屋檐最边沿的沟瓦,下系在地上一洼清亮的雨水里。风吹来,雨珠飘来荡去,像个顽皮的孩子,尽情地撒欢,恣意地嬉戏。雨珠稀稀落落,那是小雨;雨珠变得密密挤挤,那是雨势明显增大之故。当檐下雨珠落成一条雨线时,雨就大了,很大,很大。
  江南风暖瓦生烟。炎夏的阳光,火一般普照,屋瓦之间,丝丝然,飘飘然,升腾一缕轻烟。此烟如梦,亦似花。烟,其实是光影的折射,却给瓦平添动感。日影飘然,烟瓦舞动,那是瓦在跳一支奇妙的日光舞。
  江南少雪。真的落了雪,瓦就有最柔美的银白曲线,恰似性感女人著一袭素白的丝质旗袍。融雪,是从水声中开始的。屋瓦上的积雪,化了,一滴一滴,一线一线的雪水,便从瓦上飞落下来,屋檐下渐渐沥沥滴水,其声势,可堪一场中雨的了。
  岁月催人老,亦使江南瓦落尘泛黑。
  天长日久,沙土落在瓦上,叶片灿在瓦间,一层一层,积累著厚厚的光阴故事。偶尔,有种子在风卷下摇落瓦中,抑或在鸟嘴里飘落瓦上,便会长出一丛碧绿的「瓦上草」来。瓦上草是几十年上百年的古屋的标志之一。
  比草更能为江南瓦披绿装的是苔藓,特别是背阴的北边瓦,浓抹淡描,深浅不一。长苔的江南瓦,神似一块暗玉,墨绿,深绿,暗绿,远远地看上去,绿意摇曳,深沉如佛。这种绿,透著深蓝,於是,人们创造出一个形容词:瓦蓝。
  江南瓦,没有北方琉璃瓦那种贵族气息,卑微如草芥;更没有琉璃瓦那种流光溢彩,粗励如土坷。但却是人们容身之需,安居之宝。 只是钢筋水泥,一步一步,把江南瓦逼进历史的暗角。真担心不久的将来,人们用狐疑的神情在「百度」里去探寻:什麼是瓦,什麼叫瓦蓝? 那时,谁还会如我般深情地怀念哪一片江南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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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1-08-14
散文江南

江南,养育滋润着我,一个美得有说不完话题的地方。在我的心底,始终有一种情怀在萦绕,挥散不去,我称这锦绣画境为“散文江南”不为过吧。

你翻开金庸老父子的书,很多地方都是他深深的江南情节在弥漫,“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在他的文字间屡屡闪现,文如心声,我能感受那深深的眷念是如潮湿一般积蓄在他心底的。就在日月的另一端,该也会几度梦里回江南的,不能亲近,莫不能借文字堆砌那一缕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徜徉在文学的长河里,沐日月之宠幸,且让这些微的秋风替我翻开那油墨清香犹存的书卷,搜寻一番那如泣如诉的散文江南。

江南如歌、江南如酒、江南如诗、江南如梦,江南是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长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有哪一句不是江南的飘逸呀。在那“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霏霏细雨里,可见杜牧的轻愁萦结在眉梢;在那“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乌啼里,有张继的长夜无眠:“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里跳跃着白六一的满心喜悦:“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里,东坡该把盏艳羡那西子的袅娜芳华……

散文江南里,你可以在春日里寻一径绿地放飞轻灵的纸鸢。或可以在杨柳依依里长亭赋诗,寄托给心上人儿缕缕思念。当那满目青翠的荷叶葳蕤时,有一叶乌蓬轻舟在湖面荡漾,微温的绍兴黄酒在手,带着菡萏气息的清风拂面时,直须长醉不愿醒是谁都乐意的。红男绿女,于长堤上轻折桃花,吴侬软语会和那金丝小枣、陆稿荐排骨一起甜得让你发腻。在那浆声灯影的夜色里,穿行十里秦淮,你可见那“烟笼寒水月笼纱”的绮丽?此时或许有那一温润女子,葱指在琵琶上轻拢慢捻,岁月就在此时跨越了千年,幽幽如梦,甘醇如那陈年的酒。郁达夫描绘到“烂熟的春光,带来了沉酣的光和热,流露在钱塘江的绿波影里,江上两岸的杂树枝头,树下的泥沙地面,都罩着一层嫩绿绒衣,有一种清新香味蒸吐出来”。此时的你可以从这文字里嗅到了江南的独特气息么?

夏日的江南,是那散文的第一道转折。西湖六月,风光依旧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你不须去问那杨万里可曾虚言,随便找一江南放牧的孩子,他都会告诉你他的欢愉。你可曾在那蝉声躁动里登临润州三山?那乾隆“江天一览”的遒劲里,会教你极目江天看沙鸥翔集,波澜不兴。或许那“野旷天低树,日暮客愁新”的夜色里,于江渚柳岸,多愁善感的你自可放纵一怀清愁,借那江水悠悠溯游而上,把相思送至她不眠的红楼。“潮打故国周遭在,夜深还过女墙来”,该是描绘江南那夏日夜色的无边落寞与惆怅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秋天的江南,在淙淙溪流里浣纱的女子,那轻灵、那妩媚,怎不叫王孙驻足低头!滕王阁上看“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你有多少积聚的胸臆都可在此刻挥洒,任思绪在水天一色里飞扬。秋天的江南是沉静的,若用音律来描述,那尺八洞箫是最为贴切的。《红楼梦》里黛玉葬花,应该是在肃穆的秋天里,金陵的肃穆,石头城的萧瑟里。看过张秀亚的《秋日小札》,是写给爱人的,“菁菁,你浣衣古潭,水面生凉,我看见你的影子在水面颤抖了。而当你归去,独木桥上,月明如霜,正是一个银色的夜,残荷上水珠滑落了,一切静寂,过路的只有微风同你,更不闻青蛙跳水的音响。”,你看,江南的秋天里,竟然看不见肃杀的爱情,还是甜蜜悠然。

江南的雪天都是灵巧的,不同于“大雪满弓刀”、“燕山雪华大如席”的北国。是有那“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温馨,依偎着红泥小火炉,喝着新醅的酒,絮叨着闲话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是幅江南冬日的水墨丹青,只黑白二色就勾勒得淋漓,在养眼的愉悦里是感受不到寒冷的,你就入了那画境里。很喜欢郁达夫的描绘“到得灰云扫尽,落叶满街,晨霜白得像黑女脸上的脂粉似的清早,太阳一上屋檐,鸟雀便又在吱叫,泥地里便又放出水蒸气来,老翁小孩又可以上门前的隙地里去坐着暴背谈天,营屋外的生涯了;这一种江南的冬景,岂不也可爱得很么?”

情也悠悠,梦也悠悠,我的散文江南啊,对你的爱恋我是说不够的
第2个回答  2011-08-14
余秋雨的《白发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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