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脚
爸爸已近中年，脸却白白胖胖的，唯一出卖他年龄的是他的头发。虽然大部分还算乌
黑，
但其中夹杂的几根白发却显得格外刺眼。
在常人看来他太普通不过了，
他老实的性格和
并不突出的工作成绩还总让人觉得有些窝囊。
真正让他在我心里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的是他的那双脚。
那双脚并没有什么硬茧，上面的皮肤甚至是光滑的。而且他的脚胖胖的，像是一双富
贵脚。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那双脚是在爸爸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酒，妈妈让我帮他捏脚的时候。
“来，你帮你爸爸捏左脚，我帮他捏右脚。
”妈妈当时看都没看我，低着头给我下了这
个命令。
我觉得她当时如果抬下头，
也许就会发现在我眼中流转的厌恶和微皱的眉头。
但我
现在很庆幸当时她没有抬头。
当时的厌恶是因为父亲的脚是汗脚，
在鞋里闷的时间长了会散
发一种臭味。但也许那时候小，
没有现在这么叛逆，也很怕爸爸妈妈，
他们那时候让我干什
么我是绝对不敢说“不”的。让我捏脚，我也就乖乖的捏了。
我当时那双小手是绝使不上什么劲儿的。刚捏到的时候只觉得软软的，在使劲儿的时
候觉得里面好硬，
手有一种被弹回来的感觉。
我知道我那时捏得并不好，
但爸爸妈妈依然在
那之后夸我捏得好，
夸我懂事。
在被夸奖的时候我总是很害羞，象征性的推托推托，这对于
一个小孩来说不太符合年龄特点，
当我当时总是这么做的，
像是天生的一样。
但那次我却乖
巧地听着，
因为在我的心里第一次思考了一个
“大问题”
。
“妈妈总说爸爸窝囊，人们总说爸
爸老实，觉得他窝囊。这些说法真的对吗？”
这个问题是我小时候最喜欢思考的，
是最有争
议的，也是得到答案最慢的。
第二次近距离观察是在爬山的时候，如果不是汗漫延到脚踝这个部分，我想我是不会
注意的。汗迹在他那双灰蓝色的袜子上格外显眼。
那时候的那座山十分陡，也没有经过太多的开发。有时候需要踩到湿滑的石头上，有
的时候还要爬梯子。
尤其是下山的时候，
我在这个接近九十度的角度前迟疑了。
那是来自心
底的恐惧，是对受到伤害的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但说到底，是我心底的懦弱，是一道心
里关。像传染病一样，只要过了这道关，病好了，会产生抗体，再也不得了：但传染病只有
两种可能，如果好不了，就死了，如果过不了这道心理关，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那时我
多想有一个依靠啊，
有一个成年人给我心理上的支持，
哪怕是承诺就好。
妈妈在我后面对早
已下去的爸爸说：
“你接着她点儿！
”
爸爸却说：
“她自己能下来！
”那时父亲的这句话可谓是
最大的动力，
但给我的是怒。
我怒的是爸爸为什么不接我，
怒的是爸爸为什么不保护自己的
女儿。头脑一热，稀里糊涂的就下去了。高兴得不得了，一下忘了刚才对爸爸的怒，拉起他
的手向山下跑。
跑累了，我和爸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当我眼睛地溜乱转的时候看见了没过脚踝的汗
迹，带给我的是震惊也是豁然开朗。爸爸何尝不怕我掉下来，不高的气温，不大的运动量，
是什么会让他的出汗量异于平常？是紧张。
在这场传染病前，
他最镇定但也最担心。
是药三
分毒，
他如果在下面接着我，
怕是下次我会依赖，
如果再得病时用药怕是会对我的身体产生
危害。但是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出事的。他是我最信任的爸爸。
他总是把他的情绪掩饰在心里，有一些小动作却总是出卖他。他紧张时喜欢挠头，烦
躁时喜欢卷裤腿，担心时喜欢紧紧攥住我的手。当在爬山时他紧紧攥住我的手走在前面时，
我就知道他已经和妈妈和许多人一样走进了我的心，
成为了我信任的人。
是可以让我交心的
人。小时候总喜欢思考的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他不窝囊。他的事业并不出彩，但在他的女
儿心里他就是个成功的男人，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看起来老实，
但曾经也是个轻狂的
少年。
他的那双脚走过怎样艰辛的求学与工作之路我还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的是他用那双脚
成功地走进了她女儿的心灵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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