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09-04-20
一尊灵魂,高洁如玉;一段生命,绚烂如花;
任长霞,一个平凡却并不普通的女人,静静地走了,却留下了感天动地的震撼,让活着的人们怀念,怀念,直至永远……
[背景资料]任长霞,1964年生于郑州。2001年4月调任登封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成为河南历史上第一位女公安局长;在任3年,解决了积压十几年的数百件控审积案,破获各种刑事案件上千起。先后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中国十大女杰、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等荣誉。2004年4月14日夜,在侦破“1·30”案件途中,突遇车祸不幸牺牲,年仅40岁。噩耗传出,干部群众纷纷自发前往吊唁,三天三夜人流不息,号称登封十里长街、60米宽的少林大道,迎面而来的是成千上万自发为任长霞送行的百姓,等待吊唁的队伍昼夜不停,一直排出近三公里,整整20万人。而在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的4月17日,登封十里长街挽幛如云,14万群众奔涌着前来送行,哀声如潮……
嵩山脚下的古城登封,此刻安静祥和。
而在登封市公安局的门口,在任长霞离去后的第57天,前来吊唁的群众依然不断,残留在地上的爆竹的红色纸皮轻轻翻滚着……清洁工人一边打扫,一边唠叨:“都是来送别的,说不让来不让来,还是不听,老来……”
就在这曾经有过浩荡的送行队伍,和撼人心魄的祭奠场面的地方,我们再一次聆听了来自任长霞的亲人、同事、父老乡民的至情诉说,再一次被她的事迹深深感动,震撼……
战友情
“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精神!”
徐少卿,做了多年的基层刑警,是个硬汉子,说话简洁爽快。但当我们一提到任长霞的名字,他的表情一下子黯然下去。
“我很不愿再谈了。为什么不愿意谈呐?就是伤痛,一提这个就……那天,一听到这个消息,那脑子里就是烘烘的响,人就愣住了,不相信,说啥也不愿相信。过了大概40分钟以后,我和一个同事开车出去,也不知道要做啥,就在那街上转,一圈两圈,就像在找什么人,也不知道在找谁……”说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徐少卿哽咽了半天,一米七几个的个头一瞬间缩小了好多,我们能感觉到,那份伤痛依旧。
“我这个所长是给免过的,我当时被免的时候非常坦然,为啥呢?我佩服她的人格。她是干真事、真干事的人。作为一个女性,在警察这个行当里,她的那个敬业精神谁也比不了,执着、好强,老百姓的心里有杆称,我心里也有啊。我崇拜她的人格,所以她怎么处理我,我都信任,也接受。后来,他来看我,我都想哭,你知道为什么?她这个人对人很真诚,非常真诚,让人愿意跟她交心。她不光对我,对老百姓的那个朴实,你看了不能不动心。我也崇拜她这。”
在任长霞去了的第二天,他带着爱人和孩子再去看她。因为他觉得呼喊和眼泪已不能宣泄悲伤,惟有长久的怀念。
“那天,一回来我就把任局长的遗像放在了办公室,我要每天都能看见她。我觉得对我来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精神。她就是我崇拜的精神。我早上起来给她鞠躬,晚上睡觉了也给她鞠躬。我怀念她,我,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说呢……”
她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一个好领导,好妻子,好母亲
吴宏敏,现任登封市公安局控审科副科长,曾经是负责任长霞日常生活的查办科员。
话还没说,吴宏敏眼圈已经红了。“我和任局长接触的比较多,越接触,越觉得她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一个好领导、好妻子、好母亲。她对百姓那么亲,那么朴实真诚;她对干警那么细心,关心;她对丈夫和儿子那么尽心,废心。”
前年冬天,吴宏敏记得有一天晚上下很大的雪,凌晨两点钟左右,任局长下乡回来了,刚休息没五分钟,她就打电话给吴宏敏,让她给干警发个群呼,就写:雪大路滑,注意行车安全,记着多加防冻液。“唉呀,我当时就想,休息了就休息呗,都那么累了,躺在床上还想着这事,那个关心劲儿,就像对自己的孩儿一样……”吴宏敏笑着,眼里却溢着泪花。
任长霞对百姓的亲是尽人皆知,而吴宏敏感受尤为突出。
“她记得那是我陪任局长做的第一个接待日,进门我就用两个纸杯摞起来,给任局长倒了一杯水。当时,上访的老百姓情绪都很激动,一个老太太跪下来,边哭边说:任青天啊,我可见着你了。任局长赶紧把老太太给搀起来,说:大娘您别哭,哭着说不清,先喝杯水,慢慢说。然后就见她把我倒的那杯水分成两杯,一杯送到老太太手里。唉,那个时候,我就晕晕地站在那儿,可愧疚了,我真没想到要给她倒杯水,任局长咋就想到了呢?从那次以后,任局长就要求,只要到了查办科上访,进门先给倒杯水。她说:一杯水,能暖心,也能定神。
任长霞能怀着一颗热诚的慈悲心对待她的百姓,她怎么能狠心对待自己的亲人。她所没有的只是时间和精力。吴宏敏第一次去查办科报到的时候,就撞见了任长霞在偷偷地给爱人和儿子洗衣服。
“那天,我进房间没找到她,一推卫生间的门,见她在里边蹲着洗衣服,是男人的衬衫什么的,我当时就说:我来洗吧,她不好意思,就说,已经快洗完了……后来,就经常见她从家捎来脏衣服洗,每次见着我就知道这是又回家了。她常去郑州开会,但很少回家,每次回去都带他爱人和儿子的脏衣服来洗。我也是女人啊,我能感觉到她对丈夫、儿子的那种愧疚,那个时候我觉得她在竭力尽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鱼水情
“俺啥也没有,可人说立碑好,俺就借钱给她立碑!”
1990年9月8日晚,君召乡王春英和韩素珍的女儿被犯罪分子强奸杀害,两位母亲悲痛欲决,随后开始了长达11年的艰辛的上诉路程。就在王春英和韩素珍已经濒于绝望的时候,任长霞来了。
“俺听说任局长是个青天,俺就去了,唉,人家对咱真是好,好的呀,比咱的亲闺女都亲,亲闺女啊……(哭,说不出话来)她可怜俺,俺不识字,莫用啊,可她不嫌弃咱,给咱倒茶,握手,说让俺放心,她保证给俺闺女伸冤。俺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儿的事……要不是她,我闺女真是屈死了……”
2002年8月26日,犯罪嫌疑人赵占义被抓获归案,11年的悲情申诉终于得以昭雪。
“俺啥也没有,可听人说立碑好,俺就借了一百块钱,和人家一块刻了一个碑,俺这辈子没给谁立过碑,她对俺好,那是真好啊,咱不是没钱吗?有钱就给她盖庙了。要不是她给俺闺女的案子办了,俺都得疯喽……”
2003年4月10日,韩素珍和王春英为表达对任长霞的感激之情,带领君召乡郭岭村的村民们敲锣打鼓,来公安局给任长霞立“功德碑”。当时,任长霞坚辞不让,村民们则说啥也非立不可。任长霞最终没有拗过,同意让大家把碑立在公安局后院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等乡亲们离去后,她立即让民警把碑拆了。王春英很过意不去,一直念叨着:“那闺女没喝咱一口水,吃咱一口饭,咱不安心呐。”后来,每逢过年过节,任长霞还给老人一家送米、送面、送油,老人舍不得吃,一留就是两年,终于吃完了,盒子还舍不得丢掉。
听说任局长出了车祸那天,她慌了,不信,等人家告诉她是真的时候,她号啕大哭。“咋就好人不长寿呢?俺都没死呢,那闺女咋能死呢?这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呢?”将近两个月过去了,王春英老人还是不能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她说:“那天,俺一大早就去送她,人恁多啊,挤都挤不上去,俺就想再看她一眼,俺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俺就想看看她……”
亲情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伤心欲绝的泪水,也许是心底里的思念永远无法述说,长霞的家人出乎意料格外平静。儿子的手机关机,姥姥说从北京回来后在郑州还没有上学的卯卯可能在别的阿姨家里玩。丈夫的电话拨通了却久久无人接听。也许我们看到的只是表面,但正是这种平静,让我们了解有这样的家人,才有了这样的长霞。
“任妈妈你安息吧,你生前工作非常忙,但是现在,你该好好休息休息了,你放心吧,卯卯哥和我,还有赵赵哥(刘爸爸的儿子),我们在长大以后都会继承你的遗志,我们都会做一个有利于人民的民警!”
6月11日 登封 接近下午6点30分刚刚放学的刘春雨被接到市公安局。
刘春雨,13岁,一个曾经被任长霞收养的孤儿。
没见到长霞的时候,小春雨心里很害怕,觉得她很厉害,而第一次见面,反而觉得很亲切、很和蔼。有了“任妈妈”,小春雨的笑容多了,盼望也多了,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总想天天见到她,但是这个妈妈工作太忙,不想打扰她,也不想给她找太多麻烦。有时候实在想任妈妈,就从学校赶过来看看,经常见不到;打电话,也经常不在办公室。不过任妈妈经常会来看望这个女儿,跟她聊聊生活上学习上的事儿,聊聊同学之间的趣闻,小春雨觉得自己比任妈妈的亲生儿子卯卯幸福多了。“任妈妈对卯卯哥太不公平了。她除了卯卯哥一个儿子,加上我一个女儿,更好吧!”如果说长霞和小春雨之间的感情是缘分,这段缘分就是小春雨终生铭记的美好和感激。
2001年冬天,任妈妈看望小春雨的时候,买了一个棉袄,还有一双鞋,“她亲自为我穿了鞋!从我懂事,在我记忆中,就我的亲生妈妈也不记得她为我穿过鞋!”这个画面深深刻在小春雨的心底,听她说出来,脸上的表情那么生动……从小就觉得上天对自己不公平的小春雨,那时候就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为任妈妈争光,不能让她丢脸。“我为有一个任妈妈而感到自豪,我要任妈妈为有我这个女儿而感到自豪!”小春雨一个多月前刚刚转到登封市直第二初级中学,有时候坐在座位上,自己就哭了,同学问她怎么了,“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觉得非常想哭……因为有了任妈妈,感觉自己高一点,而现在,我在同学中间好像是低人一等。”政委刘从德现在接替了任妈妈,小春雨又有了“刘爸爸”,刘爸爸对她非常好,可是那种感觉呵还是回不到从前……
任妈妈曾经问小春雨长大要当什么,小春雨说当科学家,当记者,当律师。“当时任妈妈说你想不想当警察,我说,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当警察,那么累,我不要当警察。当时任妈妈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如果现在问,我一定要当警察!”
“在我眼里我姐真是一个挺好的姐姐,因为每当我在生活中或者是事业上遇到关口的时候,该作出选择的时候,我都去问问她,让她帮我出出主意。所以,其实可以说她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现在她一走,我们家……”
6月13日 北京 接近上午9点30分结束4场报告会的任丽娟随团即将奔赴海南。
妹妹丽娟跟姐姐长霞相差3岁,是自来水公司给排水系统的工程师。
“我都30多岁了,在我姐眼里,我始终是她的小妹妹。小时候,有两三回都是我受人欺负,她去找人说理,回家后因为她惹事了,父母惩罚,她就要挨打。”“我姐什么事都特别要强,有时候我都不能理解。”在技侦支队的时候,不只工作上要强,各方面都要强。当时赶上足球赛,长霞带领四五十人的队伍,而对方有几百号人,她就非得跟这些人比,而且比赛常常不落。“我感觉她走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有活力,大家都干劲十足。”
如此要强的姐姐有时在家里却忍不住偷偷抹泪。“我姐心肠特别软,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经常有什么事挺难的,压力挺大的,但是她不说,荣誉和烦恼都不和家里人说。我们都知道她心里苦!她在登封的时候我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说有什么烦恼有什么苦,你给我说说。她说,跟你说又能解决什么问题,还不是自寻烦恼。”
“我姐应该是更像我妈一点,更坚强一些,而且我姐还是特别能干、特别勤劳的一个人。原来工作闲的时候,她没事就给家里人织毛衣;我们做饭,我姐不管职位多高,回到家里我们都不用干活,都是我姐干。我姐烧的饭菜是我们家最好吃的,她有了机会在外面吃饭,会把菜的那样子学回来做一下……我姐一辈子跟我妈一样,就是操劳的命。”
“不管咋说反正孩子是没了,走得有点太早了,也太急了。我闺女现在能歇着了,让她歇着吧!我天天让你注意休息你都不听,你可得歇歇了,你好好歇歇了……”
6月13日 郑州 接近晚上8点30分母亲刚吃过晚饭,在妹夫赫先生的帮助下,接通了电话。
出远门陪老伴看病的母亲昨天晚上独自回到了郑州,短暂的停留之后又要过去陪老伴。今天又来了很多看望她的人。“这闺女有点像我,从小就要强,上学学得不好早上四五点钟就起来,在电线杆底下背,非得考好。性子上也能吃苦,什么都要争胜,啥都得争个先,就那样人,干啥都不顾自己,为人民干好心里就舒服。有时候压力大了,难为了,不好干了,一般情况下不跟我说多少事,有啥困难,大部分时间不跟我说。不说我也担心,你在那个地方干,你想想那山区,人命案可多,你这端一个窝那端一个窝,说端就端,你自己就不怕将来人家捅你?唉,我就担心刀子,没往这上想啊……”
母亲眼中的长霞很刚强,自己不掉眼泪,可遇见穷人,抱打不平的时候,爱掉泪。母亲也从来没见过长霞吸烟,很多同事也觉得新鲜,那是她熬夜开会时实在熬不住了才吸烟呵。
“以前她身体好,后来天天熬夜,颈椎啊、头晕啊、贫血啊……大冬天去东北五六回。我老说你整天忙,比人家中央主席都忙,谁都有就你没有休息时间,将来你没有好身体,能干好工作吗?她就说没事没事,我注意。”
“我见她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今年大年初一,她说三十初一都值班,我说那咱又团圆不成了,我们全家都去你那过年,我们团圆团圆。她上午还挺高兴,一块吃了饭,还给哥哥妹妹嫂子敬酒,说我在家的时间太少了,感谢哥哥、嫂子、妹妹替我孝顺父母。后来到晚上,她问大伙想干啥,一块放放炮吧!挺开心的一次。”
长霞爱漂亮,爱文艺,“你看她的照片比谁都开心,哪张照片都可开心了,爱美……如果重新让我选,我不叫她当警察了,这工作太难当了,对她来说压力太大,一个女的,管好几千人……”
“看河南台,有大象的那个!”电话中的母亲说电视在演长霞呢。“我没看过,因为没跟她爹说,今天她爹不在家,我在这坐坐。”谁忍心打扰呵,让母亲就这样与女儿相聚吧。
记者情
“她不是神,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是一个身上融汇了男人的刚强、勇气,和女人的温柔、脆弱的人。”
牛晓农,郑州电视台记者,曾跟随任长霞做长期采访。
“我在一场接一场的做报告,讲述任长霞的故事。我告诉你,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一个神,她是一个普通的人,她有她生命的辉煌,但同时有她的遗憾。也许她事业上是一个成功的公安局长,成功的事业女性。但事业上成功并不能代表她人生的完美。她没有时间照顾家庭,对孩子有亏欠,这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残缺。但是,正因为有完美,又有残缺的,她才更是一个真实的人。”
牛晓农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戴着墨镜,她说她的眼睛一直肿着,是哭的。“我当了十年记者,在我职业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我永远也忘不了2004年4月17日,那是为长霞姐送行的日子。早上不到8点,登封市区已是万人空巷。14万从四面八方自发赶来的群众将大街小巷变成了鲜花和泪水的海洋。那天的场面用悲壮都不足以形容,那实际是一种震撼,震撼你的心灵。站在现场,我的脑子里就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空白。”
“她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是一个身上融汇了男人的刚强、勇气,和女人的温柔、脆弱的人。在办案现场她是一个很有力度的人,言语简短、雷厉风行,一个典型的干练的女公安形象。但背地里是一个爱美、爱哭鼻子、很感性的一个人。她能那样,是因为她首先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她在工作中其实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就是做,就是奉献,直到最后。她为事业付出了很多,却只留给丈夫一句话:我在开会。留给孩子的也是一句永远不能兑现的承诺:妈妈一定好好陪你。她心里肯定充满遗憾和愧疚,我是女人,也是母亲和妻子,我了解那种感受……”
“警察就是我的天职,为自己所执着追求的事业而献身,值!”任长霞曾经这么说,最终,她也是这么做的。无论是登封的父老乡亲,还是她的战友至亲;无论是怎样的鲜花和挽联,哭声和泪水,都已无法挽留她的脚步,但是,我们会永远铭记她的音容笑貌,铭记她的刚毅、她的柔情,怀念她,直至永远……
记者印象
人民大会堂的一场报告会,让我们对任长霞这位女公安局长的事迹产生了直观感受和报道欲望。次日,《中国女性》记者一行三人从北京奔赴郑州,连夜驻扎登封,沿着战友、百姓、亲人的踪迹,辗转三地,追寻那无法忘却的纪念,追忆长霞的点点滴滴。片片麦田,座座青山,一定会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位叫任长霞的女公安局长……
摘自：《中国女性海外版》2004年07期 作者：陈 潇 姚 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