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乡下人进城的故事~ 这是一个乡下人被冤枉的故事~ 这是一个揭露人性贪婪的故事~ 求作品和作者。

如题所述

拔剑四顾心茫然 ---《连城诀》
据金庸在《连城诀》这部长篇小说的《后记》中说,这部小说是根据他家一位长工的亲身经历发展出来的。“他是江苏丹阳人,家里开一家小豆腐店,父母替他跟邻居一个美貌的姑娘对了亲。家里积蓄了几年,就要给他完婚了。这年十二月,一家财主叫他去磨做年糕的米粉。这家财主又开当铺,又开酱园,家里有座大花园。……只为要赶时候,磨米粉的工夫往往做到晚上十点、十一点钟。这天他收了工已经很晚了,正要回家,财主家里许多人叫了起来:‘有贼!’有人叫他到花园里去帮忙捉贼。他一奔进花园,就给人几棍子打倒,说他是‘贼骨头’,好几个人用棍子打得他遍体鳞伤,还打断了几根肋骨,他的半边驼就是这样造成的。他
头上吃了几棍,昏晕了过去,醒转来时,身边有许多金银首饰,说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又有人在他竹箩的米粉底下搜出了一些金银和铜钱,于是将他送进知县衙门。贼赃俱在,他也分辨不来,给打了几十板,收进了监牢。本来就算做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但他给关了两年多才放出来。在这段时期中,他父亲、母亲都气死了,他的未婚妻给财主少爷娶了去做继室。他从牢里出来之后,知道这一切都是那财主少爷陷害。有一天在街上撞到,他取出一直藏在身边的尖刀,在那财主少爷身上刺了几刀。他也不逃走,任由差役拉了去。那财主少爷只是受了重伤,却没有死。但财主家不断贿赂县官、师爷和狱卒,想将他在狱中害死,以免地出来后再寻仇……”。幸而碰到作者的祖父查文清(字沧珊)去做知县,重审狱犯,才救了他出来,自此以后这个人取名和生,留在了查家做长工。这是一个十分悲惨的故事。实在令人愤懑而又气苦。任谁听了都会产生满腹“不平之气”。
于是,金庸继续写道:“这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连城诀》是在这件真事上发展出来的,纪念在我幼小时对我很亲切的一位老人。和生到底姓什么,我始终不知道,和生也不是他的真名。他当然不会武功。我只记得他常常一两天不说一句话。”
不难看到,《连城诀》这部小说的主人公狄云就是以这位名叫和生的不会武功的老人为原型的。
他所蒙受的冤屈及其“成因”与那和生老人也差不多毫无二致。
不过,切莫上当。以为《连城诀》这部小说便真的是“和生的故事”的翻版或改编。实际上,《连城诀》及其主人公狄云的故事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完全独立而又奇异的世界,与金庸所说的和生的故事关系其实并不太大。
在金庸武侠小说的主人公中,《连城诀》中的狄云要算相当奇特的一位。即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老老实实的乡下人。唯其老实,他的帅父才收他为徒。他学武功既非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行侠,甚至连“走江湖”的念头只怕都不多。而且出身农家,既非“名门弟子”,又非“武林世家”,因而与武林江湖无涉。这就与金庸其他的小说主人公大为不同。连《白马啸叫风》中的生长在天山草原上的汉族姑娘李文秀,虽“不思学武”,但还因有父仇在身不由自己。《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虽生长在蒙古,从小也是浑浑噩噩,但一来是“名门之后”,二来是身负血海深仇。《侠客行》中的“狗杂种”流落在外成为小叫化,但因为误吃烙饼吃出了一枚江湖上人人必欲得之的“玄铁令”,便从此改变了命运,且到小说的最后,我们依然隐隐地会发现他原来极可能是江南名侠石清、闽柔的次子,因此“狗杂种”生于深山而长于江湖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
《连城诀》中的狄云则完全不同。一直生长在湘西沅陵南郊的麻溪锦乡下,于江湖绿林一无牵连更无仇怨。小说的第一章写《乡下人进城》,对于他及他师父的女儿戚芳而言,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进城”。来到荆州城他的大师伯万震山家之后,他的命运竟出此而变得面目全非了。---他后来一段遭遇例与那和生的遭遇相一致。他的师伯的儿子万圭看上了他的师妹戚芳(他与师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且两心相悦),因而设计陷为狄云并将之打入死狱。真可谓“祸从大降”。任狄云这乡下小子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明白这一切全是出于他师兄万圭的一手安排,而原因则不过是因他的师妹长得美貌如花。到此为止,《连城诀》还不象一部武侠小说。因为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上人向不与官府打交道,尤少通过官府来陷害他人的。而荆州名门万震山却足不止一次的这么干(太行山黑道好手吕通之弟吕威就是因为万震山向官府报讯而坏在鹰爪子里,死于非命)。
实际上,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引子”。
《连城诀》的故事是另外一些故事。
狄云的故事的开始,只不过是一个毫无机心的“乡下人”被“城里人”欺负凌辱的故事,进而,亦只不过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被给人收买了的“官府”冤枉在狱的故事。即便是受到城里的不良少年的欺负,也谈不上对整个的“城里人”的痛恨或者仇视;甚而,在被抓进牢狱陷于死因之中,尚望着“官府”的“明镜高悬”……所有的这一切还并没有改变狄云的信念,甚至也没有改变他的“身份”---他虽然拜师学武,但算不上是一位“江湖中人”。---直到他在牢狱中呆了三年以上,听到师妹兼情人终于真的嫁给了万圭并为之悲愤绝望以至于上吊自杀,被丁典救醒,这才死里逃生、起死回生。而这一次“起死回生”才开始改变了他的真正的身份,他开始练习江湖中人人盼望的高深内功“神照经”,同时也开始认识到了江湖中的“人心险恶”,这才算是真正地开始了他的“江湖生涯”。在牢狱中开始他的真正的江湖生涯,这也算是相当奇绝的了。而随着他的江湖生涯的开始,他的信念也就慢慢地随之而改变。那位天真纯朴、厚道忠诚、毫无机心的乡下农人狄云渐渐地被江湖中种种往事与现状改变着。---这才真正地开始了《连城诀》的“正文”。
《连城诀》是一个关于人性与人世的寓言般的故事。
也许一切都应该从了典说起。丁典是狄云的真正的老师。他不仅是他的武功的师父,教了狄云“神照经”;同时也是狄云身入江湖的真正的导师。丁典帮助狄云剖明了几件事,一是关于狄云蒙冤的真相,几与真事相差无几。(读者到这时也方才明白。)这使得狄云开始真正地明白“人心险恶”的意思。二是丁典向狄云说明了狄云的师父及两位师伯与其师祖之间的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一幕。(对此狄云似信非信,尤其是关于他师父“铁锁横江”戚长发的绰号的解释与狄云的印象简直南辕北辙。)三是了典自己的亲身经历,情仇交织悲惨不堪。可以说这是给狄云上的最为生动的一课,只可借狄云并不完全能领会其中的意义。四是丁典临死之前终于揭开了《连城快》的秘密:其中并非一套高深的武功,而是一个巨大的宝藏。按照《连城诀》的“剑诀”(实际上是些密码般的数字)可以找到这个大宝藏。
对于了典所教给的这一切,初入江湖的狄云自然是不能完全领会。他至多只能勉强“及格”而
已。而《连城诀》这部书的其他所有的情节,都只不过是丁典所教授的这一切的提纲的扩充与发展,同时又是对狄云的连续不断的“考试”与“考验”。
一、贪婪与人性
狄云蒙冤是因为落入了万圭等师兄弟设计好的圈套之中。从而狄云成了一位“套中人”。这的确已经是悲惨不堪的事情了。然而,这与他落入的另一个更大的圈套而更不自知相比,可以说根本上算不了什么。前者只不过是一点“小把戏”而已。狄
云入狱虽然尚不明何以如此,但他毕竟还自己知道自己是受了陷害与冤枉。而狄云无辜地落入师父戚长发的“圈套”之中而长久地不自知、不相信---他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一件事足以使狄云由生入死。
“铁锁枝江”戚长发是这部书中刻划得最为深刻而又鲜明的人物之一。“铁锁横江”本是“叫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的意思,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然而这一人物在狄云的眼中居然是一位“不识字的,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这并非出于狄云的蒙昧,而是因为狄云落入了威长发的圈套,善良纯朴的狄云又怎知自己的师父也会哄骗自己?成
长发原本不仅读书识字,且武功机智都是使人害怕的一位极厉害的角色。但对自己的唯一的徒弟狄云、唯一的女儿戚芳却瞒得滴水不漏,装扮成一位乡下的糟老头子,将“唐诗剑法”念作“躺尸剑法”;将“俯听闻惊风,连山若波涛”念作什么“忽听喷惊风,连山石布逃”;“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念作“落泥招大姐,马命风小小”;
“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念作“哥翁喊上来,是横不敢过”……结果狄云与成芳的“武功”与
“见识”自是可想而知。(倘若并非如此,狄云进城还会如此轻易地落入万圭等人的圈套而不知吗?
说到底,是戚长发的“圈套”引起了狄云落入另外一个小“圈套”。)直到狄云在江湖上经历了几番生死奇遇,武功见识都已卓然成家之后,再看到二位师伯的斗剑时,才忽然地明白(---其实未必真明白):
突然之间,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师父故意走错路子,故意教我些次等剑法。他自己的本事高得多,却故意教我学些中看不中用的剑招。他……他……“言师伯的武功和师父应该差不多,可是他教了我三招剑法,就比师父的高明得多……”
“言师伯却又为什么教我这三招剑法?他不会存着好心的。是了,他是要引起万师伯的疑心,要万师伯和我师父斗将起来。”
“万师伯也是这样,他自己的本事和他的众弟子完全不同。……却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也要欺骗?唉,他不能单教自己的儿子,却不教别的弟子。这一来,西洋镜立刻就拆穿了。”
狄云终于看出了这一点。但他还没有明白“为什么”这三位师兄弟要这么做。实际上,这三位师兄弟(狄云的师叔伯)当年合伙谋害其师梅念笙、这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连城诀”中的大宝藏!
是谓“人为财死,乌为食亡”。人性贪婪,自古而然,江湖上人更是明目张胆巧取豪夺,不惜坑蒙拐骗。而如“连城诀”中这几位这样费尽心机地要获得宝藏财富,虽似离奇可悲,但却也是江湖中的常事。只是狭云此刻虽武功见识都已臻上乘,但其天性纯厚,尚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人性贪婪而至于会丧失人性与天良。直至本书的最后,戚长发被狄云所救,但又丝毫不谢,相反,则骗得狄云转头,刺了狄云一匕首。这时:
狄云摇摇头,退开几步,心道:“师父要杀我,原来为了这尊黄金大佛?”霎
时之间,他什么都明白了:戚长发为了财宝,能杀死自己的师父,杀死师兄,怀疑亲生女儿,为什么不能杀徒弟?他心中响起了丁典的话:“他外号叫作‘铁锁横江,什么事情做不出?”他又退开一步,说道:“师父,我不要分你的黄金大佛,你独个儿发财去吧”。他真不能明白:一
个人世上什么亲人都不要,不要师父、师兄弟、徒弟,连亲生女儿也不顾,有了价值连城的大宝藏,又有什么快活?
戚长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心想;“世上哪有人见到这许多黄金珠宝而不起意?狄云这小子定是另有诡计。”他这时已沉不住气,大声道:“你捣什么鬼?这
是一座黄金大佛,佛像肚中都是珠宝,你为什么不要?你要使什么诡计?”
无独有偶,不仅威长发是这样,万震山、言达平何尝不都是这样?相比之下,万圭这小子的“贪”(色)比起他父辈的“贪”(财)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唯一可与之相比的,或许只有荆州知府凌退思:他为了查找这一宝藏不仅不思父女之情,不顾及女儿的情事、心事、人生事,相反利用女儿的情事企图达到自己贪婪的目的,终于害死了女儿亦最终害死了女儿的情人。丁典的故事在《连城快》一书之中绝非“插笔”,而实是大有关联之至。对于人性的贪婪,《连城诀》可以说揭露无遗。少有比这部书更离奇,亦少有比这部书更深刻的了。
---究竟什么才是“价值连城”?是金银财宝?是人伦之善?是儿女之情?在书中,各人作出了各人的选择。
《连城诀》最后写道:
一抢夺,便不免斗殴。于是有人打胜了,有人流血,有人死了。
这些人越斗越厉害,有人突然间扑到金佛上,抱住了佛像狂咬,有的人用头猛撞。
狄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是财迷心窍,也不该这么发疯?”
不错,他们个个都发了疯,红了眼乱打、乱咬、乱撕。狄云见到铃剑双侠中的汪啸风在其中,见到“落花流水”的花铁干也在其中。他们一般地都变成了野兽。
在乱咬,乱抢,将珠宝塞到嘴里。
狄云蓦地明白了:“这些珠宝上喂有极厉害的毒药。当年藏宝的皇帝怕魏兵抢劫,因此在珠宝上涂了毒药。”他想去教师父,但己来不及了。
狄云没有参加抢劫,因而他“旁观者清”。然
而更进一层,则是因为他不“贪”,所以就没有中“毒”---佛教云人性三“毒”为“贪、咳、痴”。“贪”乃是“三毒”之首。可见那金银财宝就算当年那藏宝的皇帝没有涂上剧毒,它同样也是“毒”的啊!又焉知那宝上之毒不正是人性之“贪”这一大毒?!然而,世人谁又能做到见财不贪、见宝不抢?就算再毒百倍、就算明知其毒,也是要去抢、去夺、去咬、去撕,去机关算尽、去丧心病狂……
嗟乎人性之贪,其毒如此。
二、侠义与忠贞
江湖上有无真侠义?人世间是否有忠贞?这乃是小说《连城诀》在揭示“人性贪毒”之余的第二、第三主题。
在小说中,我们看到在抢宝的行列中,不仅有戚长发等江湖黑道,且有凌退思等官府中人,还有铃剑双侠中的汪啸风、“落花流水”的花钱干在内。而这两个人物原是江湖“侠道”中人呵!
也许,江湖上“侠义”是有的。但这需要有一定的前提,那就是不损害自己;同时这又有一定的极限。
小说中的丁典可以说是一位正派侠义中人了。
但他之行侠也有前提,且在书中杀人害命也还不见得与侠义有多少相关。而至于书中的“江南四奇、落花流水”中的花铁干,则写得更是惊心动魄、精彩别致而入木三分。花铁干原是江湖侠道中人,且大名鼎鼎。平生为善甚于作恶。可以说是一位正人君子。然而,在碰到外界的残酷的考验一旦超越了人性所能承担的极限,则“使非侠,义无义”了。
《连城诀》中写得极深刻的人物及最精彩的场面,莫过于在《落花流水》那一章中写花铁干投降这一节。
血刀憎高举血刀,对着花钱干大叫:
“有种没有?过来斗上三百回合”。
花钱干见到水岱在雪地里痛得滚来滚去的惨状,只吓得心胆俱裂,哪敢上前相斗,挺着短抢护在身前,一步步地倒退,枪上红缨不住抖动,显得内心害怕已极。
血刀僧一声猛喝,冲上两步。花铁干急退两步手臂发抖,竟将短枪掉在地下,急速拾起又退了两步。
血刀僧连斗三位高手,三次死里逃生,实已累得精疲力尽,倘若和花铁干再斗,只怕一招也支持不住。花铁干的武功本就不亚于血刀僧,此刻上前拼斗,血刀僧非死在他枪下不可,只是他失手刺死刘乘风后,心神沮丧,锐气大挫,再见到陆天抒断头、水岱断腿,吓得胆也破了,已无丝毫斗志。
血刀僧见到他如此害怕的模样,得意非凡,叫道:“嘿嘿,我有妙计七十二条,今日只用三条,已杀了你江南三个老家伙,还有六十九条,一条条都要用在你身上。”
花铁干多历江湖风波,血刀僧这些炎炎大言,原本骗他不倒,但这时成了惊弓之鸟,只觉敌人的一言一动之中,无不充满了极凶狠极可饰之意,听他说还有六十九条毒计,—一要用在自己身上,哺哺地道:“六十九条,六十九条!”双手更抖得厉害了。
……
水岱双腿齐膝斩断,躺在雪地中奄奄一息,眼见花铁干吓成这个模样,更是悲愤。他虽然重伤,却已瞧出血刀僧内力垂尽,已是强弩之末,鼓足力气叫道:“花二哥,跟他拼啊。恶增真气耗竭,你杀他易如反掌,易……”
……血刀僧狞笑道:“这姓花的马上就会向我跪下求饶,我便饶了他性命,让他到江湖上去宣扬、水姑娘给我如何剥光了衣衫。哈哈,妙极,很好!花铁干,你要投降?可以,可以,我可以饶你性命!
血刀老祖生平从不杀害降人。”
花铁干听了这几句话,斗志更加淡了,他一心一意只想脱困逃生,跪下求饶虽是羞耻,但总比给人在身上一刀一刀地宰割要好得多。他全没想到,若是奋力求战,立时便可将敌人杀了,却只觉得眼前这血刀僧可怖可畏之极。只听血刀僧道:
“你放心,不用害怕,待会你认输投降,我便饶了你性命,决不会割你一刀,尽管放心好了。”这几句安慰的言语,花铁干听在耳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他这几句话似有不可抗拒的力道,花铁干手一松短枪抛在雪地之中。他兵刃一失,那是全心全意地降服了。
呜呼!这一“降眼”,因使花铁于的一世之“英名”毁于一旦,且使得人们对世上的英雄侠士的热情敬仰,不免冷了三分,平添了三分失望、三分疑虑与三分感伤。其实花铁干虽然为人阴狠,但一生行侠仗义,并没有做过什么奸恶之事,否则怎能和陆、刘、水三侠相交数十年,情若兄弟?只是今日一枪误杀了义弟刘乘风,心神大受激荡,加之又见陆、水断头断腿之惨,于生死存亡之际,平生豪气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受血刀僧大加折辱之后,数十年压制在心底的种种卑鄙龌龊念头,突然间都冒了出来,几个时辰之间,竟如变了一个人一般。---金庸在写花铁干这一人物之时,对人性的奥秘实是揭得极深,于侠义二字与人性的极限亦划得十分清楚。花铁干在投降之后,简直是“变了一个人”,这只不过是他的更深层次的“自我”或
“原我”的一种深刻的暴露面已。以后所做所为可想而知。---然而使人惊疑的是,这位内心深处如此怯懦卑鄙龌龊不堪的花铁干,在雪谷雪化之后,竟居然又恢复了他道貌岸然的面具,恢复了他“江南四奇”硕果仅存的大侠的身份,并且平添了他“手刃血刀僧”的虚假的英雄事迹,相反倒使忠贞的水笙陷入绝顶困境之中而遭受众人的怀疑与冤枉误会。……这就是“侠”,这就是世人对“侠’的认识么?恐怕是的。
在亲身经历、耳闻目睹了这一切之后,狄云又算是上了一课,只是他恐怕更为糊涂:血刀增固然为恶多端且卑鄙无耻,但他乃是“真小人”、“名恶棍”;而花铁干呢?花铁于这副嘴险与他侠义的名谓与面具又该如何解释?
失去了对“侠义”的信念,这对狄云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他原本就没有仗义行侠、锄强扶弱、济困解危,要到江湖上“干一番事业”这种雄心壮志。他学武或不学武,武功高或武功低,依然都是一位忠诚纯厚的“乡下人”,而不是一位“江湖侠客义士”。这与《飞狐外传》中的胡斐大不相同。
相反,他念念在兹的痛苦,在于其师妹兼情人戚芳对他的误会及对他的背叛。以及由之而产生的一系列的由忠贞而来的痛苦以及对忠贞的信念的疑虑与失望。
狄云被抓进牢狱,这在他倒并没有什么。“如此忽忽过了数月,冬尽春来,屈指在狱中将近一年。狄云慢慢惯了,心中的怨愤、身上的痛楚,倒也渐渐麻木了。”如此过得三年,他的“麻木”就
更是可想而知。但这时他内心深处,依然对师妹的情爱充满了温馨的回忆与隐隐的期望。三年之后,当他在狱中听得师妹与万圭成婚的消息,这才真的如雷贯耳、悲痛万分,以至于绝望而自杀:“他并不悲哀,也不再感到愤恨。人世已无可恋之处,这是最爽快的解脱痛苦的法子。”他如果真的就这样死了,倒也罢了。但了典偏偏又救活了他。
他如果就此对师妹绝望,或师妹真正地对他绝情倒也罢了。但就在了解到丁典与凌霜华的固然悲惨但却令人羡慕的至死不渝的爱情之后,在看到“铃剑双侠”在江边的伉俪英姿之后,他内心的希望与期盼又时时地点点滴滴地复苏,或原本就并没有消失。而如丝如缕的情思,如丝如缕的记忆,如丝如缕的小说情节,偏偏又似有似无、似隐似现地昭示出:他与师妹的情缘尚未真正的了结。到最后,小说中陡起波澜,使狄云与成劳都明白了拆散他俩的原来正是万圭父子一手造成,且威芳的“绝情”完全是出于对狄云的误会,最后险遭万圭的杀害……如此,戚芳与秋云这一对患难的情侣,应该是可以得以善终了吧。然而却又偏偏并不。---在狄云将万圭父子打伤砌进夹墙之后,欲与戚芳一道逃走,谁知戚芳却又偷偷地一个人前来想将丈夫万圭放出,没想到被她放出的丈夫却心狠手辣地给了她致命的一刀:
戚势缓缓睁开眼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师哥……我……对不起你。”
秋云道:“你别说话。我……来救你。”将“空心莱”轻轻放在一边,右手抱住了戚芳身子,左手抓起短刀的刀柄,想要拔了出来。但一瞥之下,见那口刀深深插入她小腹,刀子一拔出,势必立时送了她的性命,便不敢就拔,只急得无计可施,连问:“怎么办?怎么办?是……是谁害你的?”戚芳苦笑道:“师哥,人家说:一夜夫妻……唉,别说了,我……你别怪我。我忍心不下,来放出了我丈夫……他……他……。
狄云咬牙道:“他……他……他反而刺了你一刀,是不是?’
戚劳苦笑着点了点头。
狄云心中痛如刀绞,眼见戚芳命在顷刻,万圭这一刀刺得她如此厉害,无论如何是救不活了。在他内心,更有一条妒忌的毒蛇在隐隐地咬啮:“你……你究竟是爱你丈夫,宁可自己死了,也要救他。”
戚芳道:“师哥,你答允我,好好照顾空心菜,当是你……你自己的女儿一般。”
秋云黯然不语,点了点头,咬牙道:
“这贼子……到哪里去啦?”
戚芳眼神散乱,声音含混,轻轻地道:“那山洞里,两只大蝴蝶飞了进去,梁山伯,祝英台,师哥,你瞧,你瞧!一
只是你,一只是我。咱们俩……这样飞来飞去,永远也不分离,你说好不好?”声
音渐低,呼吸慢慢微弱了下去。
成芳死了。直至她死,狄云也依然不明白戚芳之于他丈夫是爱还是恨?那万圭陷害了狄云、欺骗了戚芳,并且最终还是杀死了威芳,这是戚芳自己找的么?……戚芳死了,终于没有回答,她爱不爱自己的既成事实又相处多年的丈夫,只是在临终之际,把爱的幻想与梦留给了狄云:两只蝴蝶,梁山伯、祝英台,飞来飞去永不分离。……究竟什么是爱?什么是忠贞?什么是情?什么是人性?---所有的这一切,只怕要狄云与所有的读者慢慢地去品味思索。而《连城诀》留给我们的则只是无穷无尽的忧思怅惆与感伤。爱与忠贞的感伤。情与人性的感伤。心与人世的感伤。
丁典与凌霜华倒是心心相印至死不渝,可是那也是历尽波折死而后已,正如神话、传说中的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一般,已成为了永远的怀念和怀念中的永恒的梦想。
相反,现实中的狄云与威芳的遭遇经历却又活生生地昭示了人性人情人心是如此地复杂多变,难以说清道明。而书中的另一对情人,即“铃剑双侠”汪啸风与水签则同样也是以悲剧告终。水笙与汪啸风青梅竹马,自少而长两心相悦、两情相爱,两人亦如金童玉女形影不离;以至于江湖上人世中无不羡慕之至。然而当水笙被“淫僧”血刀僧抓住之后,即便是际遇离奇,以至于水笙得保清白之躯与忠贞之心,但汪啸风则又如何呢:
汪啸风不答,脸上肌肉抽动。显然,适才那两个人的说话,便如毒蛇般在咬啮他的心。这半年他在雪谷之外,每日每夜总是想着:“表妹落人了这两个淫僧手中,哪里还能保得清白?但只要她性命无碍,也就谢天谢地了。”可是人心苦不足,这时候见了水笙,却又盼她守身如玉。听到那二人的话,心想:“江湖上人人均知此事,汪啸风堂堂丈夫,岂能惹人耻笑?”但见到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肠却又软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表妹,咱们走吧。”
水笙道:“你信不信这些人的话?”
汪啸风道:“旁人的闲言闲语,理它作甚?”水笙咬着唇皮,道:“那么,你是相信的了?”汪啸风低头默然,过了好一会,才道:“好吧,我不信便是。”水笙道:“你心中却早信了这些含血喷人的脏话。”顿了一顿,又道:“以后你不用再见我,就当我这次在雪谷中死了就是啦。”汪啸风道:“那也不必如此。”
水笙心中悲苦,泪水急涌,心想旁人冤枉我,诬蔑我,全可置之不理,可是竟连表哥也瞧得我如此下贱。她只想及早离开雪谷,离开这许许多多人,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去,永远不再和这些人相见。
水笙的遭遇,与狄云可以说异曲同工,令人感伤气苦。难怪最后,这二人要“殊途同归”于这寂寞无人的藏边大雪谷中。
三、拔剑四顾心茫然
《连城诀》一书的结尾大是值得玩味。书中的最后一段如是写道:
狄云在丁典和凌姑娘坟前种了几百棵菊花。他没雇人帮忙,全是自己动手。他
是庄稼人,锄地种植的事本是内行。只不过他从前很少种花,种的是辣椒、黄瓜、冬瓜、白菜、茄子、空心菜……他离了荆州城,抱了空心菜,匹马走上了征途。他不愿再在江湖上厮混,他要找一个人还不到的荒僻之地将空心菜养大成人。
他回到了藏边的雪谷。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飘下,来到了昔日的山洞前。
突然之间,远远望见山洞出站着一个少女。
那是水竺!
她满脸欢笑,向他飞奔过来,叫道:
“我等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终于会回来的。”(全书完)
这似是一个“光明的尾巴”。虽说不上是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可以说是“苦命人终成了眷属”。他们相逢已有隔世之感,然而似乎应该为之高兴欢呼才是。
然而,当我们掩卷思之,这两个人之所以会不约而同、殊途同归,因是因为狄云为江湖上的真侠士,而水竺则是人世中的忠贞女,然而正是因此,则更使人感到可悲可叹,无限怅惆之至。因为江湖上、人世中根本就容不得这样的真使土与忠贞女。
人世中与江湖上自有其人世与江湖的基本法则,这一法则可决不是理想的规约,亦不是实事求是。这
二人之所以会在这里相遇,那是因为他们或是不容于人世江湖,或是再不愿意在江湖人世中厮混。不
管是被迫还是自觉,他们的归宿都是对人世与江湖的逃避。而之所以逃避,无疑又是对江湖人世的灰心与绝望。
---拔剑四顾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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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3-03-09
查了一下,我觉得最符合楼主想要的书是《连城诀》,长篇武侠小说,当代著名作家金庸著。
不知是不是楼主要的那本。
《连城诀》描述了农家子弟狄云因为生性质朴,屡被冤枉欺骗,在历经磨难之后,终于看穿人世险恶,回归自然的故事。此书语言质朴生动,情节紧凑,故事感人,全书充满了一股悲愤之气,读来令人如鲠在喉。书中写世态,写人心,写至情至爱,写至恶至毒,动人心魄,深刻揭露了人性中丑恶的一面,远远超出了一般武侠小说的表现范畴,甚至亦非“性情”二字所能概括,可说是金庸作品中的奇特之作。
据金庸在《连城诀》这部长篇小说的《后记》中说,这部小说是根据他家一位长工的亲身经历发展出来的。“他是江苏丹阳人,家里开一家小豆腐店,父母替他跟邻居一个美貌的姑娘对了亲。家里积蓄了几年,就要给他完婚了。这年十二月,一家财主叫他去磨做年糕的米粉。这家财主又开当铺,又开酱园,家里有座大花园。……只为要赶时候,磨米粉的工夫往往做到晚上十点、十一点钟。这天他收了工已经很晚了,正要回家,财主家里许多人叫了起来:‘有贼!’有人叫他到花园里去帮忙捉贼。他一奔进花园,就给人几棍子打倒,说他是‘贼骨头’,好几个人用棍子打得他遍体鳞伤,还打断了几根肋骨,他的半边驼就是这样造成的。他
头上吃了几棍,昏晕了过去,醒转来时,身边有许多金银首饰,说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又有人在他竹箩的米粉底下搜出了一些金银和铜钱,于是将他送进知县衙门。贼赃俱在,他也分辨不来,给打了几十板,收进了监牢。本来就算做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但他给关了两年多才放出来。在这段时期中,他父亲、母亲都气死了,他的未婚妻给财主少爷娶了去做继室。他从牢里出来之后,知道这一切都是那财主少爷陷害。有一天在街上撞到,他取出一直藏在身边的尖刀,在那财主少爷身上刺了几刀。他也不逃走,任由差役拉了去。那财主少爷只是受了重伤,却没有死。但财主家不断贿赂县官、师爷和狱卒,想将他在狱中害死,以免地出来后再寻仇……”。幸而碰到作者的祖父查文清(字沧珊)去做知县,重审狱犯,才救了他出来,自此以后这个人取名和生,留在了查家做长工。这是一个十分悲惨的故事。实在令人愤懑而又气苦。任谁听了都会产生满腹“不平之气”。
于是,金庸继续写道:“这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连城诀》是在这件真事上发展出来的,纪念在我幼小时对我很亲切的一位老人。和生到底姓什么,我始终不知道,和生也不是他的真名。他当然不会武功。我只记得他常常一两天不说一句话。”
不难看到,《连城诀》这部小说的主人公狄云就是以这位名叫和生的不会武功的老人为原型的。
他所蒙受的冤屈及其“成因”与那和生老人也差不多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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