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个回答 2013-08-20
我的世界观
爱因斯坦
我们这些总有一死的人的命运是多么奇特呀!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只作一个短暂的逗留;目的何在,却无所知,尽管有时自以为对此若有所感。但是,不必深思,只要从日常生活就可以明白: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首先是为那样一些人,他们的喜悦和健康关系着我们自己的全部幸福;然后是为许多我们所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命运通过同情的纽带同我们密切结合在一起。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别人(包括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的东西。我强烈地向往着简朴的生活,我认为阶级的区分是不合理的,它最后所凭借的是以暴力为根据。我也相信,简单淳朴的生活,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对每个人都是有益的。
我完全不相信人类会有那种在哲学意义上的自由。每一个人的行为,不仅受着外界的强迫,而且还要适应内心的必然。叔本华(Schopenhauer)说,“人能够做他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①这句话从我青年时代起,就对我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启示;在自己和别人生活面临困难的时候,它总是使我得到安慰,并且永远是宽容的源泉。这种体会可以宽大为怀地减轻那种容易使人气馁的责任感,也可以防止我们过于严肃地对待自己和别人;它还导致一种特别给幽默以应有地位的人生观。
要追究一个人自己或一切生物生存的意义或目的,从客观的观点看来,我总觉得是愚蠢可笑的。可是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理想,这种理想决定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就在这个意义上,我从来不把安逸和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他猪栏的理想。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地给我新的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要是没有志同道合者之间的亲切感情,要不是全神贯注于客观世界——那个在科学与艺术工作领域永远达不到的对象,那么在我看来,生活就会是空虚的。人们所努力追求的庸俗的目标——财产、虚荣、奢侈的生活——我总觉得都是可鄙的。
我对社会正义和社会责任的强烈感觉,同我显然的对别人和社会直接接触的冷漠,两者总是形成古怪的对照。我实在是一个“孤独的旅客”,我未曾全心全意地属于我的国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我最接近的亲人;在所有这些关系面前,我总是感觉到有一定距离并且需要保持孤独——而这种感受正与年俱增。人们会清楚地发觉,同别人的相互了解和协调一致是有限度的,但这不足惋惜。这样的人无疑有点失去他的天真无邪和无忧无虑的心境;但另一方面,他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判断所左右,并且能够不受诱惑要去把他的内心平衡建立在这样一些不可靠的基础之上。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主义。让每一个人都作为个人而受到尊重,而不让任何人成为崇拜的偶像。我自己受到了人们过分的赞扬和尊敬,这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过错,也不是由于我自己的功劳,而实在是一种命运的嘲弄。其原因大概在于人们有一种愿望,想理解我以自己的微薄绵力通过不断的斗争所获得的少数几个观念,而这种愿望有很多人却未能实现。我完全明白,一个组织要实现它的目的,就必须有一个人去思考,去指挥,并且全面担负起责任来。但是被领导的人不应该受到强迫,他们必须有可能来选择自己的领袖。在我看来,强迫的专制制度很快就会腐化堕落。因为暴力所招引来的总是一些品德低劣的人,而且我相信,天才的暴君总是由无赖来继承,这是一条千古不易的规律。就是这个缘故,我总是强烈地反对今天我们在意大利和俄国所见到的那种制度。②象欧洲今天所存在的情况,使得民主形式受到了怀疑,这不能归咎于民主原则本身,而是由于政府的不稳定和选举中与个人无关的特征。我相信美国在这方面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他们选出一个任期足够长的总统,他有充分的权力来真正履行他的职责。另一方面在德国的政治制度③中,我所重视的是,它为救济患病或贫困的人作出了比较广泛的规定。在人类生活的壮丽行列中,我觉得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而是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是人格;只有个人才能创造出高尚的和卓越的东西,而群众本身在思想上总是迟钝的,在感觉上也是迟钝的。④
讲到这里,我想起了群众生活中最坏的一种表现,那就是使我所厌恶的军事制度。一个人能够洋洋得意地随着军乐队在四列纵队里行进,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使我对他轻视。他所以长了一个大脑,只是出于误会;单单一根脊髓就可以满足他的全部需要了。文明国家的这种罪恶渊薮应当尽快加以消灭。由命令而产生的勇敢行为,毫无意义的暴行,以及在爱国主义名义下一切可恶的胡闹,所有这些都使我深恶痛绝!在我看来,战争是多么卑鄙、下流!我宁愿被千刀万刮,也不愿参与这种可憎的勾当。⑤尽管如此,我对人类的评价还是十分高的,我相信,要是人民的健康感情没有被那些通过学校和报纸而起作用的商业利益和政治利益加以有计划的破坏,那么战争这个妖魔早就该绝迹了。
我们所能有的最美好的经验是神秘的经验。它是坚守在真正艺术和真正科学发源地上的基本感情。谁要是体验不到它,谁要是不再有好奇心也不再有惊讶的感觉,他就无异于行尸走肉,他的眼睛是迷糊不清的。就是这种神秘的经验——虽然掺杂着恐怖——产生了宗教。我们认识到某种为我们所不能洞察的东西存在,感觉到那种只能以其最原始的形式为我们所感受到的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正是这种认识和这种情感构成了真正的宗教感情;在这个意义上,而且也只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才是一个具有深挚宗教感情的人。我无法想象一个会对自己的创造物加以赏罚的上帝,也无法想象它会有象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体验到的那样一种意志。我不能也不愿去想象一个在肉体死亡以后还会继续活着;让那些脆弱的灵魂,由于恐惧或者由于可笑的唯我论,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的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即使只是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注释]
① 叔本华这句话的德文原文是:“Ein Mensch kann zwar tun, was er will, aber nichi wollen, was er will.”——编译者
②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爱因斯坦承认他在战前很长一段时期受了反苏宣传的影响,以后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有一些改变。参见他1942年10月25 日在美国“犹太人支援俄国战争公会”一次宴会上的演讲和1950年3月16日给美国反共“理论家”胡克的一封信。——编译者
③ 指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建立,1933年被希特勒推翻的“魏玛(Wei mar)共和国”。本文最初发表时用的不是“德国的政治制度”,而是“我们的政治制度”。——编译者
④ 爱因斯坦由于目睹了德国军国主义的泛滥和法西斯瘟疫的蔓延,对群众和群众运动产生了非常错误的看法,这种错误看法也常在别的文章中流露出来。——编译者
⑤ 1933年7月以后,爱因斯坦改变了这种绝对的反战态度,积极号召反法西斯力量武装起来,以打击法西斯的武装侵略。参见1933年7月20 日给A.纳翁的信。——编译者
﹝此文最初发表在1930年出版的《论坛和世纪》(Forum and century),84卷,193-194页,“论坛”丛书第13种《当代哲学》上。当时用的标题是“我的信仰”(What I believe)。——编译者﹞
第3个回答 2013-08-20
爱因斯坦在科学界的地位是人所共知的,但他是唯物论者还是有神论者呢?
1979年2月19日出版的美《时代》周刊一期登载《重新发现爱因斯坦》一文,文中引用爱因斯坦的话说:“我相信斯宾诺莎的上帝,他通过万有之间的秩序井然的和谐来显示自己。我不相信那样一个只关心人类的命运和行动的上帝。”因此,一般人认为爱因斯坦是泛神论者。但是从他说的从万物的“秩序井然的和谐来显示自己”的上帝,正是用因果律来证明的。文中说:“他坚持宇宙不可能凭碰机会来运转,因果律非存在不可,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样的话;‘上帝是不会捣骰子玩的’……”
爱因斯坦深信自然界中存在着基本的和谐和简单性,这正是科学所要证明的。蔡宾牟在《爱因斯坦科学年谱简编》里引证他的话说;“如果不相信我们世界内在的和谐性就不会有任何科学……对世界和谐性的始终不渝的信念,永远是一切科学创造的根本动力。”爱因斯坦曾在一篇纪念开普勒的文章中,一面赞赏了这位卓越的人物,一面赞美了“自然界的神秘和谐。”
爱因斯坦多次明明宣称他不是无神论者,他相信“一种统治宇宙的超然力量”。他也说过这样的话;“把一些像人类的自由意志的东西加在自然界的秩序中,乃是现代物理学的时髦,是毫无意义的。”
1973年出版的布罗诺斯基编著的《人的攀登》一书中对爱因斯坦的信仰作了一个简介:“牛顿和爱因斯坦举止都带有神气,牛顿像旧约中的神,爱因斯坦像新约中的神。爱因斯坦颇富人道、仁爱的意味和同情心,他把大自然看作是某种神明面前的人一样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他时常提到大自然,他喜欢谈论上帝,‘上帝是不会掷骰子玩的’,上帝不会有恶意。终至有一天,他的朋友波尔于1933年在SoIray讨论会上对他说:‘你不要再提上帝会做什么’。但那也不完全公允;爱因斯坦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能提出无限多的简单问题,他的生活和作风表明当这些答案过于简单时,你就会听到他的上帝的言论。”
他也说过:“对上帝的信仰,在我一生中曾帮助了我,使我在进行研究时,即使遇到了重大的难题,也不致于失望。我心里这样想,答案必会找到的,因为上帝的确是深奥难测,却决不欺人。”
由此可见,爱因斯坦对上帝的信念是真诚和坚强的,虽然他的宗教是不明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