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了,也可能是爸爸回来了,我就是觉得这个初一和往年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一大早,爷爷和爸爸就起来开了堂屋的大门,放了鞭炮,这叫出行,意思是可以出去拜年了,别人也可以到我们家来了,如果没开门放鞭炮,意思是没出行,别人到我们家来叫了门,那这一年也是不吉利的。妈妈给爷爷奶奶筛了鸡蛋,就带着我和爸爸去给七公公拜年。
妈妈端着茶盘,茶盘里放着一只吃饭的碗,碗里卧着四个剥了壳的白白胖胖的水煮鸡蛋。按我们这里的规矩,这筛鸡蛋也是有讲究的:大年初一早上,结了婚的晚辈都要给前辈筛,前辈有回礼,或是给钱,多少不拘。或是前辈们的生日,也是要筛的,另外新媳妇过门的第二天,也要给族里的长辈一一筛过。筛的个数,也有规定,如果长辈两口子都健在,就筛两碗,每碗三个,如果长辈一方过世了,那就只筛一碗,碗里装四个,一点都不能乱的。
妈妈端着茶盘,爸爸胳肢窝里夹了一条香烟,去给七公公拜年。七公公是奶奶的前夫罗木匠的幺叔,也是现在我们老罗家这一大族的最大辈份的人。因为七公公他们是当年的幺房,弟兄也比较多,所以现在他的辈份很高。七公公,我爸爸要叫他七爷,今年已七十多岁了。他是一个十分健壮的老人,七十多岁了还能上山下田,一担能挑一百老几,上坡下岭一点不比壮年人差。七公公一共有五个孩子,大儿子家平爷爷在镇中学当校长,大儿媳妇在家务农,他们也已经有了孙子。大女儿桂香姑奶奶是县里的主管教育的副县长,男人原是县里检察院的,现在调到省里检察院去了,他们的儿子在清华念书。二儿子家安爷爷在部队当团长,把家也安在部队上了,媳妇儿也是部队的,是外地人,他们有一个女儿,在部队所在的城市念高中。二女儿在省城一家报社当总编,本来叫兰香,她嫌俗,后来自己拿了户口本到派出所改了,叫香兰,我们这辈的都叫她兰姑奶奶,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七公公不知催了她多少回,每次她都叫他别管,该结的时候她自然结,七公公就问她那怎么还不结呢,她说,这不是还没碰到合适的吗,七公公也拿她没办法。用七公公的话说,最不济的就是他的小儿子家林爷爷,从小不喜欢读书,要他读书,他就天天躲在一边,七公公他们也不知道,只认为他天天去上学了,到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这个样子。没办法,读了小学就不去读了,那时七婆婆也已经不在,七公公也就只好由他去。可是说他不济,他可是我们村里最早起三屋小楼的。那楼起得可漂亮了。不过他的老婆挺厉害,一毛不拔。
七公公他们住在大窝。大窝和小窝一样,也是两边住人,中间是田,最中间就是那条从小窝里发出来的小溪沟。其实,这大窝和小窝是相连的,样子就像个葫芦,不过葫芦嘴在大的那头,大窝就是那葫芦的大肚子,从那嘴上出去,就是我们村的主公路。我们小窝就是那葫芦的底,我们家在最底里,从我们家的小厨房里出来,走上十来步就上了山。从村里到我们小窝来,必须经过大窝。大窝住的人家共有十多户,也都是罗木匠他们几弟兄的后人,都还比较亲热。
七公公还住在他以前的房子里,那是一幢青砖瓦房,背靠着山,右边巴着公路,左边是他小儿子家林爷爷的三层小楼。屋前稻场下面是一片水田,现在都栽了油菜。那屋起了也怕有二十年了,三间正房,加一间厨房,就七公公一个人住。外人都奇怪七公公怎么不住到儿子家里去,特别是小儿子的家,那么宽敞,那么漂亮. 可七公公说,住自己的老房子习惯了,楼房里不好住,夏天又不通风,冬天又冷。再说又不是动不了,住儿子那里去干嘛,弄得都不自在,自己在一边过多好,想干嘛就干嘛,一点不用顾忌。
我们到了七公公的家里,七公公的家里已经有了很多人,都是我们罗姓的。他家里放三个火堆。堂屋里靠山墙的地方生了一堆木柴火,一面靠墙,三面用泥土砖一围,坐了人。那火堆上架了好些干劈柴,火就哗哗的燃起来。周围坐的都是四五十岁年纪的人,陪着七公公聊天。另两堆火在山屋里,其实是两个火盆,放在两张烤火桌下,烤火桌上铺着厚厚大大的烤火被,人们坐在桌子边,手在桌上活动,那腿脚就放在厚大的烤火被下,一点也冻不着。那里一桌年轻人和一桌年轻媳妇,他们在打麻将,那么多人围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叫着“碰”或是“和”。其实七公公这个人是最不喜欢看到人打牌打麻将的, 村里的几家茶馆里他从没去过. 在人前人后,他都说,那开茶馆的没几个好东西,村里的后人都给他们带坏了。他还说,这人如果只想着打牌打麻将了,就不会想着做事了,这样什么事都耽搁了,有的人为了打牌打麻将还弄得家破人亡。只是每年的大年初一,他是从不反对的,还要人在他家打,因为,这样一来,大家都去打牌了,就没有人看书了. 在七公公看来“书”和“输”是一样的音,大年初一就“书书”的,这一年都没个好运气。一些后生晚辈都晓得七公公的规矩,所以也没人去想着坏了这个规矩。七公公一面和人聊着,不时叫他在家的两个儿媳妇倒水摆茶,一面叫他两个在家的儿子散烟。整个屋子里,好不热闹。
我们一进屋,堂屋里就有人叫:“八斤一家子来了。来,这边坐,这边坐。”七公公就迎了出来,一面拉着爸爸的手,一面就喊他的两个儿媳妇来接过妈妈手里的茶盘和爸爸手里的烟。
爸爸和妈妈都坐在堂屋里的火塘边,我就坐在爸爸旁边,这里没有和我年纪相当的人,那些人都在一边玩,再说我也和他们也说不到一块去,就坐在那里听他们大人说话。
七公公叫他儿媳妇筛了茶就去准备饭,大年初一,不吃饭七公公是不准人走的。我们也坐在那里直到吃了饭才走。一共摆了四桌,堂屋两桌,山屋里两桌。男人们坐在堂屋里,女人们坐在山屋里。大伙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饭. 他们也和我爸爸很亲热,说了很多话,爸爸也和他们说了很多话。妈妈和我坐在山屋那边。妈妈始终没说多少话,一直到回到自己家里,也是这样。爸爸的脸上红红的,他喝了不少酒。我们回到家,爷爷奶奶就来给七公公来拜年,他们也要给七公公筛蛋,爷爷奶奶也是七公公的晚辈呢。
大年初一,我们把族里都跑完了,明天就要去舅舅家。爸爸的亲戚那里,多年前就没走过,我也从没见过他那边的亲人,只怕见面也不认得了。
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初一不出门(其实就是不出远门,只在自己族里拜年),初二拜丈人,初三初四拜家庭。因为我外婆早不在了,但是我舅舅大过我妈,所以,我们年年初二,在爸爸不在的这么多年里,妈妈就带着我们姐弟俩去舅舅家。过了初二,其他的亲戚家就可以走了。
其实我们家也实在没有几个亲戚,把族里跑完了也就没几家跑了。爷爷那边的老亲也没几个,本来爷爷还有一个老哥哥和一个老姐姐,可是那个老哥哥和那个老姐姐也已经在几年前相继过世了。至于爷爷的那些侄儿侄女外甥本来都没多走动,等到爷爷的老哥哥老姐姐去世之后,就索性没走动了。我们走了舅舅家,又去了奶奶的几个姊妹家,都是和奶奶外婆一个妈生的,都是些老亲。完了之后就没地方去了。我也乐得这样,我不喜欢这里那里跑到处走亲戚。
初六一大早,爷爷刚把火塘里的火发燃,舅舅就来接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去他们家,本来也要我去的,可是我不想去,就在家里看家。舅舅也没说什么,他们就都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干,吃了一点东西就拿了《平凡的世界》坐在火塘边看起来。
不一会就听见立群的声音在外面叫我:“桐花,给你拜年来了,你还不来迎接我?”之后就是一阵笑声。我忙跑出来,就看到立群和她二哥都已经走到我们稻场里来了,立群的手里还提着两个大盒子。
我忙把他们迎进了屋,让在奶奶他们的大厨房里的火塘边。我在给他们倒水摆茶的时候,立群一边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一边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声音,我问她怎么了,立群说:“桐花,你们家收拾得可真是干净.”
我一边把茶摆好叫他们吃东西,一边给他们说:“我们家这土房子,不收拾一下别人怕来得,叫人看了也不好,说出去不知道多难听呢。”立群“哦”了一声。之后就转开了话题。立群和我总是有很多话说。立群的二哥坐在一边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脸上挂着一脸微笑。我看着这个样子,心想这样也不好,人家来了,再怎么样也该说几句吧,可是说什么呢?记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真的是很随便,好像我也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一样。现在这样子,怕是长大了吧。好容易才想起一句话来问到:“立言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呢?”
立群还没等她二哥开口,就说:“他也没事,也不喜欢到处跑,我就把他拉来了。”一时,我去我们的小厨房做饭。立群也跑了过来,留下她二哥一个人坐在奶奶他们的大厨房里。立群叫我少弄一点,反正现在正月,天天大鱼大肉,也吃不了多少,只要有青菜就行了,等会儿就炖菜吃,她哥也爱吃青菜。其实,我也知道,要在平时,立群他们是怎么样也不会在我家吃饭的. 因为是过年,大家相互拜年,吃饭也是一种礼貌,再说,我们这里风俗也是如此,不在人家家里吃饭,好像瞧不起人似的。
立群给我打帮手,我说: “不用了,你去替我陪陪你哥吧。”立群说: “不用,让他一个呆在那儿吧,没关系的,你不用那么客气。”我也就没有勉强。只一会,饭就做好了,也只是切了一块腊肉,煎了一条鱼,再就是一篮包心白菜。我还想炒两个菜,可是立群说: “够了,又不是哪别个,搞得那么隆重干嘛.”我说: “过年嘛,总不能这样待客吧?” 立群说: “你把我当客呀? 我可没把我自己当客呢. 你看,到了你家,我自己就动手弄吃的来了。”我也就算了。
我们三个坐在奶奶他们的大厨房里的火塘边吃,用了一个小小的烧柴的小炉子,里面放了一炉的炭,坐了一个小铁锅,用肉炖大白菜吃,其他菜都没动,最后,我们把那一篮子大白菜都干掉了. 立群直说过瘾,她哥也说味道很好,比他们家菜好吃多了. 我说: “那你们就多吃一点,大白菜多的是,菜园子一满菜园子呢。”他们说不用了,都吃饱了,再吃就要成傻瓜了。我也就没再劝他们. 这大过年的,谁是空着肚子到人家家里拜年呢?
吃过了饭,我收了碗筷,立群说: “我们来打跑得快.”我说: “我不会打.” 立群说: “我教你. 很好学,就是以前小时候,我们打的五十K一样,只是不捡分,看谁先把手里的牌先出完。谁的牌没出完就被先出完的人刮鼻子。”我说: “就这样啊? 我会。”于是,我拿来一副新的扑克牌(因为爸爸回来了,他在过年前就买了新的扑克牌放在家里,到时有人来我家里拜年的时候好玩一玩)三个人开始玩起来。
一开始,他们两个都让着我,因来我不太熟悉,玩了几盘,我也就会了. 当他们让我的时候,我就一个跑在前面了,有时他们中哪个还没开始出牌呢。立群说,从现在开始,输的人就要开始刮鼻子了。开始两盘,我被他们两人一人刮了一回,再到后来,多是立群的二哥被我们俩刮了。到玩完牌,立群的二哥的鼻子已经被我们刮得红红的了。逗得我们笑个没完。
看看天也快黑了,立群他们起身要走了。临走,立群指着她提来的其中一个盒子说: “里面是我二哥的随身听和他的英语磁带。你学英语方便一点。”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也没挤出句话来。立群说: “不用客气了,咱俩谁和谁呀。”立群的二哥也说: “学英语有什么困难,给群群说,叫她告诉我。”
我把他们送到大窝口上才回来。他们已经走了几步了,立群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走到我面前来,说: “桐花,我明天就要去广东了,你可不可以送送我?”我说: “当然可以。可是我不知道送点什么给你才好。”她说: “不用了,我最喜欢吃你奶奶做的酱萝卜和霉豆腐。”我又问她: “明天什么时候走? 坐什么车?” 她说: “明天吃了中饭再走,买火车票没买到,只好坐大巴车,我大哥已经和一个车老板说好了给留了两个座位。”我说: “那我明天吃了中饭来.”立群说: “你别来迟了赶不上啊。”我说不会。他们才走了。我回来,天都已经麻麻黑了。妈妈他们还没回来。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舅舅家里吃了晚饭才回来。于是我自己吃了一点东西,又喂了牲口。就坐在火塘边看起立群他们给我带来的英语资料来。
一直到了差不多快十点钟,他们才回来。爷爷脸上是一副喝了酒之后的心满意足的神情,奶奶也是一副开心慈祥的样子,爸爸的脸上很平静,妈妈则是有点不快活,好像跟谁赌了气一样。我看他们的样子,也没多说,就洗洗先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早饭,我们都在奶奶他们的大厨房里烤火。我给奶奶说了立群要的东西,奶奶听了,马上找来两个瓶子,洗干净,等瓶子沥干了,就满满装了一瓶子酱萝卜和一瓶子霉豆腐,拿了一个塑胶袋装了放在桌子上。对我说: “好了,等下你给送去,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是吃个这个还有的。叫她吃完了想吃了,俺家还有。啊。”
奶奶催着我: “早点送去吧. 今天人家坐车,说不定要早走. 现在刚过年,车不好坐.你早点去吧,等下去迟了人家走了,还显得你不诚心。看人家对你多好。”我说: “早着呢,她昨天说要下午才动身呢,要吃了中饭才走呢。我吃了饭再去。”奶奶听了,去灶门口了。
妈妈装了一盘瓜子来,放在小桌子上,我抓了一把瓜子来一边嗑着一边说: “爸,我也出去打工,好不好?”爸爸听了一愣,说: “你想去吗?”我说: “有时候想。”爸爸好半天没出声,爷爷在旁边说: “打什么工呢? 家里又不是没饭吃. 你不知道在外面打工多苦! 你看,外头好多打工的打了那么久还要家里给他寄路费才能回来呢. 不去了,就在家里。我们看着也放心点。再说你爸现在也回来了,俺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我听了没出声,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去,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是奶奶在灶门口听了,一下子走过来,说: “你可别去打工啊,你可别去呀. 你不是想等下和群群一起去吧?等下还是我去送吧,你就别去,就在家里烤火。啊。”
我听了,笑起来说: “奶奶,你真是,我要去打工,身份证都没有,怎么打去呀?再说我去打工,东西也不带就空手去吗?”奶奶说: “我不管,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送。”
爸爸说: “妈,你就别去了,她们小孩子家家的. 她不会去打工的。”奶奶瞪了爸爸一眼: “她要去了呢?”爸爸说: “她手里都没钱怎么去呀?”奶奶说: “没钱?翠珍的钱和她自己的钱全在她手里! 没钱?你就放她去吧! 反正我也活不长久了,你就让她去吧!” 奶奶一边说,一边往灶门口走。爸爸听了奶奶的话,说: “好,好,你和她一起去,一起去! 外面又冷,去干嘛去哟。”爸爸说到最后,声音都低得听不见了。我知道他是不想让奶奶听见,免得奶奶又多心。
追问你要抄死我啊!!!
追答用打印机呀!
追问自己写的!我这样老师一眼就看出抄袭。
追答按文章的中心思想,自己的体会就能写好的!主人公修改一下!
追问草我连看都来不及看,怎么写?
追答哦!雇人写吧!
追问当爷是富二代啊?我同学才是真的,1000多块的高达模型都能买,他也雇过人写,几百块。
追答上网吧去找,肯定有便宜的!
追问受不了你·································
追答春节快乐!
参考资料:长篇频道 -> 言情 -> 桐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