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在铁路边美文摘抄

如题所述

  每一次读到有关故乡的文字,我都会有这样的诘问,哪里是我的故乡呢?
  我的家在铁路边,曾经居住的铁路宿舍,距离铁路正线大约不到600米,读中学时,每天上下学、往返学校都要跨越铁路线。我在那里出生、成长直到外出读大学。孩童时,《红灯记》《铁道卫士》《铁道游击队》影剧中的手提号志灯 、扳道岔、火车司机、调度员、站长等,这些物件或人物角色都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他们或是左邻右舍家里的男主人,或是上下班提在手中的工器具,戏中的那些细节可以从我的周围邻居和玩伴们的日常言语中,找到相应的踪迹,那是我孩童时期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在西北,沿铁路一线有许多的铁路社区,即铁路职工生活基地,与既有城市有着明显的物理界限,这是由外来的职工和家属为主体成分构成的新型街镇。街镇规划、建设、市政公用设施、治安、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等城市基本功能,完全由铁路自主负责。这里人们的说话口音是南腔北调,“铁普”是公认的语言,生活方式保留着他们的原住地,或是城市,或是农村的各种习俗,曾经养育过他们的土地,给了他们难以抹去的烙印,让他们有一种固执的坚守。西北当地的地方方言、生活习俗在很长时间里,至少是对这里第一代居民,或跟随父母从内地迁移来的子女,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你说这里是城市,但你可以看见散养的鸡鸭,耳闻雄鸡报晓,还能听到隔壁邻居张家、李家的黑猪“哼哼”声,那时没兴养宠物,各种土狗倒是常见的,有时狗咬了谁家的孩子,狗主人家麻烦就大了,轻的上门要带上糕点、糖果、罐头,上门赔礼道歉,重则看病就医,昨日见面微笑、打招呼的邻居,明天就几乎成为了仇人。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是浙江人,家里孩子较多,父亲身体不好,为补充营养,饲养了山羊,为的是能够每天喝上羊奶。每逢春节临近,宰杀生猪是非常热闹的。社区的空地里,架起一口大锅,支好大案板,烧柴加煤,炉火通红,锅里飘出的热气,很远就能看到,人们知道张家、孙家、王家要杀猪了。孩子们闻讯围过来,看热闹,好似看一出即将开始的好戏。有一位从南疆来的年轻人,在铁路入职前,从事过屠宰工作,因而也成为远近闻名的兼职“屠倌”。那些年,每逢腊月里的周日,你可以经常看到他的“绝活”。这位通晓屠宰技术的青年人,一般是头,加几个帮手,从猪的捆绑、上案、宰杀,入锅退毛,开膛去内脏、清洗、分割、切块,几乎是一气呵成。事毕,养猪的主家,一般会招待这些青年人,并给“屠倌”送上一条上好的猪肉,以示答谢。
  西北地区冬季寒冷,北方的火炕几乎成了每一家的必选。那时的公房都很窄小,火炕就占据的多半个空间。许多家里再摆上炕桌,招待客人,不过长时间盘腿而坐,对南方人来说是需要锻炼的。床边有一排矮柜,用放被褥和衣物,依然是东北、山东等北方老家的生活习惯。火炕也成为学龄前孩子们冬季玩耍的场所。
  你说这里是农村,但这里是整齐划一的公房,有的地区还有楼房,水电设施配套,学校、幼儿园、医院齐全,负责食品、副食、百货供应的小型商业设施市政规划也是建设铁路的同时,由设计单位按市镇标准统一规划的。
  几乎每家都有菜窖,冬季储存大白菜、土豆、萝卜,夏季储存少量的新鲜蔬菜,或放入西瓜,用以降温解暑。放了暑假的孩子,喜欢在菜窖里避暑、玩耍,有的邻居家的菜窖相近,还是彼此联通的,就更有乐趣了,真是捉迷藏的好去处。
  到了夏季,公房的院子要搭上凉棚,院落较大的,种植葡萄、南瓜,上面爬满了藤蔓,晚饭自然要在凉棚下面吃的,堪比现在都市流行的“农家乐”。
  夏季的胡同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吃罢晚饭,家家户户把门前打扫干净,洒上水,支好躺椅,摆上茶水,大人们摇着个芭蕉扇,吹牛聊天。南方来的,会拿出从老家带来的竹床,摆在外面,乘凉休息。孩子们开心地穿梭在狭窄的胡同,嬉闹奔跑,前赶后追。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孩子们,骑上大人下班刚刚停放在家中的自行车,瞅准时间过“车瘾”。孩子们偶尔也会闯祸,碰翻了茶水,冲撞了行人,会被呵斥教训一番。天色已晚,大人们不催,孩子们是不主动回家的。
  各家的饭点几乎是一致的,因为男主人们下班时间是统一的。这个时候,往往也是展示女主人厨艺的时刻。有些人喜欢端着饭碗在门口,与左右邻居在一起,边吃边聊,这时你可以看到谁家的饭菜做得如何,面条、米饭、水饺、包子、烙饼及炒菜应有尽有,胡同中会弥漫着各种菜肴的混合味。
  铁路供应站按责任片区有统一编号,分第一、二、三、四、五、六等供应站。供应站是孩子们小时候喜欢去的地方,用父母给的零花钱,去买糖果或小零食。供应站类似便利店、小型超市、农贸市场的混合体,负责销售附近居民日用百货、烟酒茶糖、蔬菜水果、肉奶蛋禽等,但在我的记忆里,货柜经常是空的,没有什么东西,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凭票证限量”是供应站的一块小黑板上出现最多字符。谁家与供应站的售货员是熟人,就可以在购物时受到关照,或买到紧俏的商品。
  社区的胡同里,你偶尔会听到提琴、竹笛、手风琴的声音,为这里增添了文化的色彩。孩子们会挤在一起,趴在窗前,欣赏演奏者的演奏。这些演奏者中,有的在若干年后,成为铁路局、铁路分局的文艺骨干或带头人。
  不少人都看过作家梁晓声写的小说《人世间》,或是根据小说改变的同名热播电视剧,铁路社区的供水、污水、垃圾、公厕,基本如同“光字片”那样。到八、九十年代,居民上了楼,才彻底改变了样子。
  铁路社区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城乡二元化”。家中的男主人们在铁路各站段工作,是城市中的产业工人,每月取得固定的工资收入,许多女主人们在副业队种地,或做豆腐、喂牲口、轧面条、理发等等,从事各种农副业劳动,挣工分,补贴家用,这种生活方式介于城市与乡村,二者兼而有之。近些年,地方政府出台政策,所有参加过农副业劳动的,认定为“五七”工,每月享受一定的社保待遇,也是对那些女主人们对西北经济建设做过贡献的认可。
  这里的生活习俗南北各异,文化也是多元的,既非城市,也非农村,让这里的居民始终有一种“过客”的感觉,是铁路把人们串联在了一起,是火车的汽笛声把人们集合在了一起。史铁生在《消失的钟声》中写道:人的故乡,并不止于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对此,我深以为然。每每看到火车,我那无处安放的心,总算是有了归处。
  无论是出差公干,还是外出旅行,看见火车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情感,火车不仅是载着我们从甲地到异地的运输工具,对我来说,也承载着我的满满“乡愁”,把我牵引回到往日的生活中,每到此时,火车开动,汽笛长鸣,我又一次开始我的故乡之旅!
  写于2024年元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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