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水浒】之曾头市——梁山黑帮老大更换的转折点 曾头市是梁山组织的另一次重大事件，水浒中从第60回到第70回其实都是跟曾头市相关联的。从60回曾头市劫马，晁盖亲自攻打曾头市身死，到后来宋江为解晁盖遗言的套，引卢俊义上山，途中动了北京大名府导致政府军的镇压，以及最后为确定宋一卢二的架构攻打东平府和东昌府。其源头就是曾头市。曾头市对梁山的影响深远，是梁山领导层从晁宋吴组合转换到宋卢吴组合的一个契机。 缘起宋江自祝家庄一战后又有几次大行动，梁山组织急速膨胀，江湖上声誉鹤起。宋江的声望已经远远超过晁盖，黑道上人人都知梁山有个宋哥哥，而未必知道名义上的大哥晁盖。这时北地有个专门偷马的小混混叫做段景住，想投奔梁山，从大金国王子那里偷了一匹叫做‘照夜玉狮子马’的宝马，准备献给宋江作为自己的敲门砖。没想到途经曾头市的时候，被当地的大黑帮曾家五虎抢去了，段景住虽亮出了梁山和宋江的名号，但是曾家没理他。这个冲突是现代黑社会电影两个黑帮结仇的经典桥断。好比一个偷车贼在偷了某国外巨富名流的一辆劳斯莱斯车作为礼物送给甲黑帮老大，但另一黑帮乙在明知这车是孝敬甲黑帮老大的情况仍出手劫了该车。这种情况下，按黑道上的逻辑，等于乙黑帮在蓄意挑衅甲黑帮。如甲黑帮毫无反应，在势必大损黑道上的声望。同样逻辑，曾头市所为对梁山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挑衅。不仅如此，曾头市还羞辱梁山，令小儿歌谣唱道，“扫荡梁山清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生擒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面对这样的挑衅和羞辱，梁山不得不做出反击。梁山自三打祝家庄后，早已经跨入全国性规模的黑帮行列，正在上升期，既然曾头市如此不把梁山放在眼里，梁山也不可能不作出反应。曾头市如此嚣张也是有道理的，曾家原是金国人士，有宋一代朝廷对外屡战屡败，所以身为金国移民，曾家未必看得起梁山人物。同祝家庄一样，曾家在当地也有良好的政商关系和白道身份掩护，同所在的凌州市政府有着极好的关系。曾家同祝家庄一样也是个家族式的黑帮，5个儿子个个武艺高强，人称曾家五虎，他们的师傅史文恭跟是水浒上一等一的高手，梁山在卢俊义进入组织之前，无人是史文恭的对手，那匹照夜玉狮子马目前就是史文恭的坐骑。而另一个师傅苏定也是个高手。曾头市据梁山差不多1600里（从戴宗的行程推算，戴宗打探曾头市情报一个来回花了4，5天时间，戴宗的脚力是一天800里，加上打探情报的时间，所以大致1600里左右）。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梁山虽然名声大，曾头市觉得自己也不用怕。曾头市的挑衅传到梁山，出乎意料的是晁盖反应极为激烈。也许是段景住献马给宋江而不是老大晁盖，激怒了他。自三打祝家庄后，梁山后面发动了多次行动，如高唐州救柴进，破青州降呼延灼，芒砀山收樊瑞等，每次都是宋江带人马出战，每一次梁山的组织规模都有所扩大。晁盖自己感觉到了自己已经慢慢被架空了，领导权已经落入宋江之手。黑帮老大如果失去黑帮的控制力，其下场是可想而知的。因此晁盖要求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自己带人搞定曾头市，不能让宋江再去。宋江吴用则极力劝阻。甚至借风吹断旗杆来劝晁盖不要亲去，因为这是不祥之兆。但晁盖很明了宋江的用心，而且自己也知道只有趁现在自己还有影响力，组织里还说得上话的情况下，还有机会夺回领导权。水浒中这段对话很有意思，宋江劝道：“哥哥方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不利；不若停待几时，却去和那厮理会。”晁盖道：“天地风云，何足为怪?趁此春暖之时，不去拿他，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那时迟了。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宋江劝晁盖等一段时间再去，但晁盖借着话头，意有所指，“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那时迟了”，表面上说等曾头市养成气势在去就晚了，但实际上却是说给宋江听的。意思是宋老弟，老子也是老江湖，别跟老子玩这一手，再玩下去，梁山就不姓晁而姓宋了，梁山现在还是老子说了算，这一回怎么着老子也要亲自去一趟。梁山两位老大都是高来高去的人物，晁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等于已经要撕破脸皮了，宋江也没有办法再劝了，谁让晁盖名义上还是老大呢？水浒上说晁盖走了，“宋江悒怏不已”。这个不快，表面上是担心晁盖，实际上恐怕是宋江知道晁盖看破了自己的把戏，而觉得日后事情开始难办，而心中郁闷吧。 晁盖之死说来晁盖也真是运气不好，梁山对外行动，宋江出去每次都大有斩获，而晁盖却第一次出去就把自己命给送了。晁盖带了二十名兄弟去曾头市的，他们是林冲、呼延灼、徐宁、穆弘、刘唐、张横、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杨雄、石秀、孙立、黄信、杜迁、宋万、燕顺、邓飞、欧鹏、杨林、白胜。这份名单很有意思，首先吴用不在里面，虽然吴用是晁盖劫生辰冈的时候就在一起的老同志，显然现在晁盖已经认定吴用投靠了宋江。另外林冲，刘唐，三阮，杜迁，宋万，白胜，晁盖自己的班底除了一个开酒店朱贵几乎全部出动了，这批人也就是宋江上梁山时坐在左边一排的9个头领中的8位。再看剩下的，徐宁是汤隆骗上梁山的基本没有派系色彩。呼延灼是降将派系的，石秀杨雄也不算宋江的嫡系，孙立是登州派系的，邓飞是饮马川这个小派系的。和宋江嫡系拉得上关系的只有穆弘，张横，黄信，燕顺，欧鹏，杨林6人，但都不算十分亲密。宋江嫡系中的嫡系如花荣，秦明，李逵，戴宗等一个也没有。再看晁盖中了曾头市之计后，亲自劫营的所带的头领的名单，刘唐、阮小二、呼延灼、阮小五、欧鹏、阮小七、燕顺、杜迁、宋万、白胜。除林冲外，晁盖带了刘唐，三阮，杜迁，宋万，白胜等7人，清一色的自己兄弟。而林冲缺席是因为晁盖另委以重任为后军接应的主将。从这两份名单也能看出，晁盖在梁山能依靠的基本上还是自己火并王伦后，宋江上山前的那拨老同志。晁盖在梁山的处境可见一斑。宋江的嫡系们恐怕正在山上看晁盖的笑话。晁盖毕竟实战经验不丰富，初战无功后，急于求成，中了曾头市的诈降之计。虽有经验丰富的林冲劝谏，但晁盖不听，终于中伏。混战中晁盖自己也中了史文恭一箭。后面接应的林冲拼死救援才将晁盖等救出，退回梁山。也许上天刻意的安排，晁盖中的一箭是一支毒箭。晁盖自知命不久矣，宋江更是一脸做作，向侍奉亲爹似的侍奉晁盖。但宋江的心思，晁盖如明镜一般。梁山的一二把手高来高去明争暗斗已经不少时候了，两人表面上均作的滴水不漏，旁人的感觉或许是晁宋两人之间的革命情谊兄弟情深。但相互之间的暗盘功夫，两人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终究今夜就要决出胜负。晁盖心不甘愿，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也许会有一丝后悔，当时不该去江州劫牢救出宋江并收入组织。但一切都已经晚了，今夜之后梁山就是这位宋老弟的天下了，而自己的死正好解决了宋老弟的一切问题。晁盖犯了太多了错误，不该太相信自己的驾驭能力特别是宋江这样的属下，不该每一次行动都让宋江率队导致尾大不掉，至少也应该扶植一些其他头领，平衡一下宋江的实力。不过现在晁盖还有最后一击的机会，自己已经无望，但也不能让你宋老弟赢得如此轻松。晁盖看着旁边一脸悲哀嘘寒问暖的宋江，他知道这位宋老弟正在利用着自己最后剩余价值，就等自己说出：“愚兄死后，贤弟就为山寨之主“这句话。晁盖心中冷笑，但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在所有兄弟面前当众对宋江宣布遗嘱：“贤弟保重。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这也是晁盖最后能做的事，说完晁盖就含笑九泉。 宋江之应对晁盖之死虽说对宋江是个解脱，但是晁盖的遗言却像一颗毒刺扎在宋江的心中。宋江的心中甭提多么痛恨晁盖，但是表面还得尊晁盖。因为死去的晁盖就是梁山的一尊神。宋江的一切地位根源就是这尊神。宋江能改变晁盖得路线但无法改变晁盖的地位。宋江的心思梁山能读懂的没有几个，晁盖是一个，但已经去世。吴用则是另一个，但他十分乖巧的在宋江面前弯下了腰，处处配合宋江。晁盖被曾头市所杀，这是梁山的奇耻大辱，按理说梁山首要的事就应该是为老大晁盖报仇。试想一个黑帮的老大另一个黑帮杀了，这个仇是不共戴天的，肯定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但是宋江却以悲哀过度为由不理帮中事务。直到吴用和晁盖派系之首林冲劝进，宋江才勉勉强强继位，继位之后宋江首先要处理的就是晁盖的遗言，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不解决这个问题宋江占老大这个位置总是能让人诟病。况且万一若真有人杀了史文恭，宋江的处境就更尴尬了。所以此时此刻对宋江来说是绝不能去动曾头市的。要是晁盖没有留下这个恶心的遗言，宋江可能早率人马去踏平曾头市了。当然宋江作为继任老大，不去为晁老大报仇这话是说不出口的。这时聪明的吴军师就出面了，借口居丧期间不可动兵，来给宋江一个台阶下。宋江趁势下坡，打曾头市为晁盖报仇的事，就基本挪下了梁山的议事日程。宋江的解套法，就是引卢俊义上梁山，然后造成宋江同卢俊义之间的竞争，从而用作弊方式化解了晁盖的遗言。卢俊义上山的细节详见《卢俊义故事》。中间梁山打了大名府，并两败前来征讨的政府军。梁山的组织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宋江费尽心思把卢俊义弄上了梁山后，攻打曾头市又移上了议事日程。 再打曾头市说来也巧，正当梁山要动曾头市脑筋的时候，曾头市又来挑衅了梁山一下。梁山从北方大金国购买了一批军马，途近青州的时候被当地一小黑帮头子险道神郁保四劫走，而郁保四是曾头市罩着的，所以就把军马献给了曾头市。这段无斋主人觉得可疑，郁保四日后也上了梁山，但是排名105，是倒数第四名，在梁山的职司不过是一个捧军旗的人。也没有见过他有什么大本事。梁山派往北地购马的是杨林，石勇和段景住，排名分别是51，99和107。段景住是梁山一个技术性人才，相马本事一流，估计武力不一定强，但号称锦豹子的杨林，和石将军的石勇，应该是强于郁保四。梁山北地买了二百多匹马，多半带有小喽罗押运，单凭郁保四带上二三百个小土匪如何能劫得到了梁山的军马，要是换上个曾家五虎之一才合乎道理。曾头市地处凌州市西南，临近青州市。曾家同凌州，青州的政府高层关系都非常好。而梁山在为救柴进打高唐州得罪了高部长后，曾导致政府派军镇压。结果梁山不仅收了派往镇压的政府军主将呼延灼，后打破了青州，杀了慕容贵妃的弟弟慕容市长一家。后来为了救卢俊义又打了大名府得罪了蔡总书记，曾导致政府两次派军镇压，梁山结果打退了政府军，收了关胜等一众政府军将领，还打破了凌州。这个背景下，曾头市的史文恭扬言要为凌州报仇，并同梁山势不两立。这一次梁山有了卢俊义和关胜等人加盟，实力已经大增，况且宋江捧了卢俊义为老二后，假造出宋卢老大之位之争的氛围。水浒上寥寥一笔，“吴用主意，只恐卢俊义捉得史文恭时，宋江不负晁盖遗言，让位与他，因此不允他为前部先锋。宋江大意，只要卢俊义建功，乘此机会，教他为山寨之主。吴用不肯，立主叫卢员外带同燕青，引领五百步军，平川小路听号“。明摆了晁盖的遗言已经演化为卢俊义要是杀了史文恭就是卢俊义当老大，而其他好汉都是杀了史文恭功劳就算在宋江身上。为了防止卢俊义碰巧杀了史文恭，吴用甚至只给了卢俊义500人，让他带着燕青在小路埋伏。这其实是宋江的意思，当然宋江作为老大是不好自己出面布置的，所以就让吴用出面指挥，按理说宋江才是大哥，要是他真想成全卢俊义完全可以否决掉吴用的安排，甚至可以让卢俊义统率整支大军去荡平曾头市。前面梁山说卢俊义如何英勇，好像缺了卢俊义就搞不定曾头市似的，但卢俊义真的上山了，却仅安排他去小路当伏兵，这等伎俩连小孩子都骗不过。梁山主力分成5路分别由秦明，鲁智深，杨志，朱仝和宋江自领攻打，除宋江所部5千人外，其余攻打东南西北四寨的好汉各率三千。并由李逵率5000人作为后备队。这一次梁山初战占优，曾家五虎，战死两个，但是史文恭过于厉害，梁山还是打不下曾头市。而同样曾头市也处境困难损失惨重。这时候曾头市就想求和，梁山开出的条件是归还两次被劫的马匹，和交出劫马的郁保四。无斋主人觉得梁山的这个条件显得过于宽厚而毫无诚意。试想梁山同曾头市的最主要的仇恨是史文恭杀了晁盖这个梁山的总瓢把子，而劫马这样的仇都是钱可以化解的。梁山的条件丝毫不提晁盖之死，而集中在马匹上岂不是奇怪。要知道宋江在江湖上是靠孝义起家，晁盖死后又像死了亲爹一样，要是因为曾头市还了马就不给晁盖报仇了，这将置宋江于何地。宋江最大的财富就在他的名声上，本人文不成武不就的，不靠多少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名声和自己的手腕，如何能号令这帮桀骜不驯的兄弟。何况曾头市一天不解决，晁盖的遗言问题就一天不能化解。所以所谓议和不过是梁山的麻痹对方的缓兵之计。果然当曾头市同意梁山所有条件后。宋江借口青州凌州有两路兵马到来所以曾头市一定会变卦而决定自己先毁约。梁山给曾头市开出的条件是归还马匹和交出郁保四，曾头市为表现诚意已经将郁保四交给了梁山，对郁保四来说等于被自己的老大出卖了。交给了梁山等于判了自己死刑。吴用抓住这一点就利诱郁保四，让他回去当卧底，并告诉他本来是要宰掉你的，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要是帮梁山搞定了曾头市，梁山可以给你个位置。对郁保四来说，本来已经必死无疑了，现在突然有了条生路当然从命。何况是自己老大不义在先把自己交给梁山，所以自己不义在后为梁山做卧底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于是梁山就设好局，让郁保四装着逃回曾头市，对史文恭说：“如今宋江大意，只要赚这匹千里马，实无心讲和，若还与了他，必然翻变。如今听得青州、凌州两路救兵到了，十分心慌，正好乘势用计“，这段话妙就妙在全是实话，宋江的确没有诚意，青州凌州也的确有两路救兵。郁保四又是自己兄弟，当然史文恭不会怀疑。更重要的是史文恭也十分喜欢这匹照夜玉狮子马，舍不得就这样还给梁山。正巧由这个机会能不给当然就不想给了。于是就准备按郁保四的建议劫营。郁保四自己则偷偷告知梁山给曾头市当人质的时迁李逵等人。史文恭率人攻入梁山大营发现中计，这时郁保四已放出李逵等人同梁山人马攻破了曾头市的大寨。老大曾长者势败自杀，曾家五虎剩下的兄弟均在乱中被杀，苏定也被杀，只有史文恭突出重围，正巧逃到卢俊义埋伏的小道上，给卢俊义砍了一刀而被活捉了。曾头市被灭，梁山的惯例当然又是大肆洗劫一番，曾头市无辜百姓的生死从来也不是梁山好汉所关心的。史文恭的那匹照夜玉狮子马也又回到了宋江手上。 后记卢俊义擒获史文恭对宋江来说是个意外。也是太不凑巧了。宋江一下子又变得非常被动，作弊了半天，最后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赢。宋江没办法只能装模做样的要拥立卢俊义。梁山的兄弟包括卢俊义在内再傻也明白宋江是在做戏，卢俊义坚决推辞，众兄弟则劝宋江不要让了。你宋哥哥就别再玩了，大家都心甘情愿尊你为大哥就是了。宋江最后为了把整件事弄个能自圆其说，又建议和卢俊义分别攻打东昌市和东平市赢得人当老大。这一次老天终于遂了宋江的愿，其实兄弟们也明白怎么回事，大家心照不宣暗中相助，宋江比卢俊义先搞定东平府。终于名正言顺的当了老大。曾头市这一段到此就彻底结束，打完东昌东平两市后，梁山又收了董平张清等一批政府军军官入伙。至此梁山到达了他建帮以来的顶峰，共有108名好汉。宋江也彻底确立了自己在梁山内部无可争议的领导地位。与此同时宋江也厌倦了梁山的扩张和黑帮生涯。梁山从而停止了进一步的扩张，而开始全力寻求招安，试图让政府把自己纳入体制内了。曾头市事件不仅影响到了梁山最高领导人的更换，也是梁山根本路线转换的大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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