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小怡这个名字，是因为乔遇，而在整个计算机学院广为流传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身上贴着的“乔遇女朋友”的标签。
诚然周小怡是个拿国奖和各种创新大奖的学霸，但由于为人低调，威名还没有远播到能从她所在的建艺学院传到计算机学院来的程度。论知名度，十个她叠加在一起，也不比不上计算机院院草、A大男神、行走的竞赛奖牌收割机，乔遇。
而周小怡大学以来做过最高调的一件事，大约就是和乔遇穿了“情侣装”。
大三上学期，计算机学院和建艺学院共上一门马哲大课，建艺院的姑娘们闻讯欢欣鼓舞，纷纷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图与男神来个天雷勾地火的偶遇。那时的周小怡还没想到，这竟然是她“被绯闻”的开始。
情侣装这种事，一次两次，可以解释为穿了款式相近的衣服，不会引得那么多人注意，三次四次下来，就隐隐有些微妙了。到了第五次，周小怡一只脚刚踏进教室，就被教室里一半以上的人投注了视线。
今天的她，穿一件白底蓝纹罩纱的T恤，看似普通，但边角处藏着很多设计者的小心思，嗯，和乔遇身上那件蓝底白纹的T恤如出一辙的小心思。
教室里顿时一阵抽气声，吓得周小怡后脚差点被门栏绊倒，幸而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她转过头，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教授笑眯眯看着她：“小同学，马上打铃了，快找个位置坐下吧。”
窘迫地连声道谢后，周小怡匆匆掏出手机，打算问提前跑来占座的舍友桃子占的座位在哪里，点开微信就看到了连着三条消息。
“桃子：小姨妈，今天的人来得都太早了，我没占到连在一起的座位。”
“桃子：不过没关系，我还是给你留了一个好位置。”
看到这里，周小怡右眼眼皮突然狠狠一跳——
“桃子：就在第五排右边第二位，乔遇旁边。”
周小怡心中轰隆一声，仿佛有一万道雷一起劈下。前有无数看戏的目光，后有老教授慈爱的凝望，周小怡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向第五排走去。
整个教室都在议论不止，风暴中心却十分平静，呼吸声犹可闻。巨大反差之下，周小怡见乔遇放下了手里的电路图册，缓缓站起了身，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周小怡的心跳扑通扑通，一路开足了马力疯狂加速。窗外银杏树上知了的叫声远去，只有乔遇的声音清晰入耳：“好久不见。”
面对周围或惊讶、或调侃的目光和议论，乔遇坦然一笑，“情侣之间穿个同款，好像没什么吧？” 又在周小怡耳边低声解释：“我是为了你卖衣服，不要多想，咱们是真的好久没见了，嗯？”
2
好久不见。
两个月，好像是挺久的……周小怡在心中悄悄接了一句。
虽然周小怡对自己和乔遇之间关系的纯洁度有十足把握，但“情侣装”事件确实并非偶然。
她和乔遇的初遇，发生在四个月前，大二下学期期末。
一个国际编程能力竞赛即将在七月进行，乔遇作为队长组织带队参赛，队伍中有一个人是周小怡的老乡，于是在找人绘制队徽时，他当仁不让地把刚得了某设计奖的周小怡拉来接受乔遇的面试了。
结果这场面试却是，学霸见面，分外……紧张？
学校旁边的冷饮店里，周小怡全程正襟危坐，捧着杯冰镇果汁一动不动。对面眉目英挺五官清隽的男生气场太强，她只能没出息地微微垂眸盯着他的鼻梁，听他说一句自己接一句。
“我有看过你的作品，设计创意和构图都很出色。”
“过、过奖了。”
“现在队名暂定是‘猎手’，所以队徽也要和它相关。”
“嗯、嗯。”
“要的比较急，很抱歉，可能只能给你留出两周时间来画。”
“没、没关系。”
“周小怡，跟我说话，你很紧张吗？”
“不……”是的音还没发出来，周小怡猛然回神，抬头正撞见乔遇唇边浅浅漾开的一抹笑意，简直如冰雪消融草长莺飞霜叶红于二月花。
被美色所诱的周小怡唾弃了下自己的不争气，飞快地回道：“一周以后我会把初稿发到你邮箱，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你再告诉我。”在乔遇应声后，借口有急事，在脸彻底烧红之前夺门而出。
室外烈日炎炎，她用手背贴着滚烫的双颊，默默想，男神的杀伤力果然名不虚传。幸好，以后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不用再丢一次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如约把初稿发到乔遇邮箱的第三天，就接到了乔遇的电话。
彼时她正在食堂窗口前排队买早饭，对着手机上陌生的号码纠结了一会儿，才点了接听，那边传来的略有些喑哑的低沉声音，瞬间让她精神一震：“周小怡，我是乔遇。”
“队徽有一个地方我有点想法，如果方便的话，请你现在到5号楼701室来一下。”
“好的，”周小怡隐约听见听筒那边有几道男声，犹豫了下，问道，“那个，你们吃早饭了吗？”
那边静默了片刻，回答道：“没有。”
最终当周小怡赶去701室时，手里提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推开门的一刹那，她恍惚产生了自己落入狼群的错觉。
因为比赛在即，乔遇在队中开启了魔鬼式训练，起早贪黑算好的，一夜不睡是常事，吃的是饲料，挤的是代码。在这种情况下，周小怡送来的只是普通的包子馒头豆浆蛋汤，被在座几位胡子拉碴的理工男奉为及时雨。
而乔遇在其中，俨然是一股清流，虽也面容疲惫，目露血丝，可还是好看得不讲道理。
即便已经很累，乔遇在给她说队徽的想法时，依然不急不躁。周小怡觑见他眼睑下的青黑，不由自主道：“队徽你别担心，我会画好。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乔遇闻言一怔，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好，麻烦你了。”
那天之后，周小怡因为实在不忍心看乔遇他们过得如此艰苦，主动担起了送早饭的任务，一直送到他们要去参加比赛。
比赛那天周小怡在短信界面编辑了十多分钟，删删写写，发过去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加油”，却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回复：“我们赢了。”
在新学期开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乔遇要付绘制队徽的报酬给周小怡。她本不想要，见他眉梢皱起，才报了一个很低的价格。乔遇仍眉头紧锁，周小怡便玩笑状说：“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用来抵工资。”
乔遇答应得很爽快，可是他目光中乍然点亮的光芒，总让周小怡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3
周小怡拜托乔遇的事情，就是让他穿上自己设计的五件衣服。
这五件衣服还有配套的女款，是她专为情侣打造、准备在校园bbs的交易区贩卖的，一直苦于找不到什么宣传的好办法，好在结识了乔大男神这块移动金字招牌。
宣传的目的现在很明显已经很顺利地实现了，可是事态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朝诡异的方向飞奔而去。
周小怡半趴在桌上，用书遮着脸，悄悄瞄了眼旁边认真画电路图的乔遇，他面容淡然宁静，对周围的言论都充耳不闻。他越不在意，越让周小怡心中有种令白玉蒙尘的负罪感。
她决定下课就去交易区发帖子卖衣服，势必要让乔遇恢复原先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份！
下课铃打响时，周小怡很快收拾完书包，见乔遇一副慢悠悠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由有些着急。他坐在靠走道的一边，她想出去只能等他先走，或者……请他让一下。
周小怡的性格就是传说中的生人勿近，直白地说，就是怂。本来在她的认知里，她和乔遇只是比陌生人熟那么一点的关系，隔了漫长的两个月暑假，原先积累的亲近度又烟消云散了，冒然开口未免会酿造出什么尴尬的局面。
桃子已经站在教室门口用眼神催促她，周小怡左顾右盼企图翻到前排过去，冷不防被一只手碰了下肩膀，浑身一颤，骤然转身，面上神情如惊弓之鸟，看得乔遇一脸好笑又无奈。
“我还要在这里上会自习，你先走吧。”说完，他主动让开了过道。
周小怡满脑子都是乔遇的手刚刚留在自己肩膀的温热触觉，大脑放空浑浑噩噩地从他身边掠过，等坐在电脑前打开bbs的网页开始发帖子，她才灵魂归位。
衣服卖得比周小怡想象中要顺利得多，打上“乔男神同款”标记的帖子，刚发出去就引来了围观无数。
周小怡在帖子里解释道：“最近大家看见的乔遇男神和建艺院某女生相似的衣服就是这几件，虽然他们不是情侣，但是欢迎广大情侣前来购买。”
谁不想跟男神穿同款呢？退一万步，或许还有可能刚好和男神穿上“情侣装”呢。
这招营销很有效果，五分钟内就涌出了许多询问价格的人，周小怡还没来及一一回复，就见一个顶着“玉米粥”ID的人回帖子说：“这几件衣服，你那里有多少，我都要了。”
土豪！周小怡眼冒金光，点进私信发送信息过去：“同学，我这里先记录数量，你要多少，我就做多少件。”
等了片刻，那边回复道：“如果我想让你不要卖给别人呢？”
搞垄断啊……周小怡觉得这个玉米粥大概是占有欲非常强，不愿意跟男神以外的人撞衫，想了想，回道：“同学，这个网上不好说，我们约个地方面谈吧？”
在对上发来同意见面的字样后，周小怡很快和他敲定了地点，在学校南门咖啡厅转角处的第21号台接头。
周小怡满心欢喜地跑到学校南门，途径咖啡厅，从玻璃窗外随意抬眼一扫，蓦地顿住了脚步。
咖啡厅里、转角处、第21号台，坐着的人，赫然是乔遇。
在0.01秒钟内，各种猜测涌上了周小怡的心头。唯一确定的是，她借他打广告卖衣服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周小怡慢慢往后退，掏出手机，打开bbs，点开与玉米粥的会话，发送新消息：不好意思，同学，衣服我不卖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周小怡在二十岁这一年，终于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4
对着枕头撞无数遍也不能让她失忆，更不能改变既定事实，周小怡只能庆幸乔遇采取的是迂回战术，而不是直接当面与她对峙，以及，导师让她带队去郊外东山采风两天。
她可以暂时避开乔遇，仔细想想要怎么向他负荆请罪。
坐在驶往东山的大巴上，周小怡还满心装着这件事，惆怅地直叹气。一旁有小学弟递来一枚棒棒糖：“学姐，听说吃糖会让人心情好一点。”
周小怡强撑出一抹笑接过时想，现在就算搬来一个棒棒糖工厂也拯救不了她心中如万马奔腾的悲伤。
屋漏偏逢连夜雨。抵达东山的时候，周小怡微信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申请人：玉米粥。
周小怡颤抖着手点了接受，紧接着，那边就发来消息：“我是乔遇。”
我当然知道你是乔遇！周小怡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挣扎着回了一个笑脸，心如死灰地等着死神逼近。可是等了许久，乔遇也没有再发新消息过来。
周小怡索性把手机往包里一丢，眼不见心不乱。
东山风景秀丽，秋风习习，花木香气一寸一寸抚平了周小怡烦躁的心绪，她站在山崖边，端起单反，咔咔咔一阵扫射。
夜晚露宿在山腰处，帐篷顶端是透明的，像是枕着一整个星空，四周静谧而安然，模糊能听见细碎的风声。
这让周小怡想起那时和乔遇一起站在701室的窗台边，向外眺望有一片蔚蓝的天空，太阳在树丛后露出一点轮廓，他手里握着一杯温开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树枝摇曳树影婆娑，他的眉眼在她脑海中愈发深刻。
辗转反侧不成眠，周小怡掏出手机，还是忍不住想看乔遇究竟回了什么，却不料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因为只出来两天，她也没带任何充电工具，现下是真的是只能干瞪眼了。
望着涌动的星河，周小怡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每次想到乔遇，她的心都无法平静？
5
第二天傍晚，在返回学校前，周小怡随大部队一同去往山顶的清泉寺上了一炷香。清泉寺中还有东山的特产桃花扣。
桃花扣意为扣住桃花，留住姻缘。浪漫细胞为负的周小怡虽然不大信这个，但在下山之前，她还是随大流从篮子里拿了一枚桃花扣装进口袋。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回到校园，周小怡一颗心再度沉了下来。
下车时，头一天给她棒棒糖的学弟贴心地帮她取下旅行包，周小怡很羞愧没能记住人家的名字，便补偿性地说道：“谢谢你，学弟，你把手机号给我，我改天请你吃饭。”
小学弟冲她点了点头，掏出张纸写下号码递给她，笑得有些腼腆：“学姐不用客气。”
刚和小学弟分别没多久，周小怡就听见身后一道，在不久前刚在她海马体上刻下烙印的声音：“周小怡。”
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周小怡握紧拳，转过身，轻声道了句：“今天好巧，刚从东山回来就看到你。”接着低头盯脚尖，等着他的责问，然而听他下一句说的话却是：“把包给我。”
啊？周小怡愕然抬头，呆呆地看着乔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在清楚对上她的正脸时，面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又重复了一遍：“把包给我。”
难不成是要以包抵债？周小怡心中天马行空，手上动作却听从指挥，乖乖地把包交了过去。
见乔遇面色稍霁，周小怡松了口气，然后眼巴巴地盯着乔遇一双骨节分明、白净修长、拎着她的旅行包的手。待会不知道能不能请他把单反里的照片传给她呢，其他都好商量，作为一名艺术生的原则，就是头可断血可流照片不能丢。
一路心乱如麻，以至于走到宿舍楼下，乔遇把包还给她，周小怡才反应过来，心尖冒上一个自恋又不靠谱的猜测：他……是专程来接她的吗？
“乔……乔遇。”周小怡情不自禁地叫了他一声。眼前的男生身姿如玉树，静静站在台阶下，身后有一树木樨花迎风摇摇欲坠。他闻声长睫微展，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朝她看来。
可周小怡也只是一时冲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突然间福至心灵，她从口袋里掏出桃花扣塞到他手中，说：“这是东山的特产，给你带的礼物。”
“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丢掉，没关系的。”
一股脑把话说完，周小怡才意识到自己送了什么出去，霎时间脸红如滴血，匆匆道了声“再见”，以一种挑战生理极限的速度落荒而逃，消失在宿舍楼的大门里，不敢去看身后人的表情。
身后人是什么表情呢？
像初一的新月被摘下，挂在了他的唇角眉梢。
“你送的，怎么会不喜欢。”
6
回到寝室半天，周小怡的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连桃子调侃她：“你是被狗追回来的吗？”也无暇理睬。
不是狗，是男神，是不是更惊悚？
周小怡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手机充电，可是等手机开机，她又后悔了。
微信上有三条来自乔遇的未读消息。
最早的一条，是在她那个笑脸表情发出一个半小时后发过来的。
“被院长叫去商量科技节的事，刚刚才回来。”
第二条在昨天下午：“听说你是去东山采风了，注意安全。”
最后一条：“回来了吗？”发送于一个小时前。
所以乔遇等了她整整一个小时？这跟突然告诉她，地球被火星人占领了有什么区别？
周小怡捧着定时炸弹一般的手机，心中惶惶不可终日。
正当此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乔遇发来了第四条消息：“好好休息。有件事，明天我想跟你谈谈。”
周小怡眼前一黑，脖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可无论再怎么胆战心惊，第二天还是如期而至。
周小怡坐在图书馆里，面前摊着一大本《詹森艺术史》，却保持着半分钟看一次手机的频率，和平时埋头苦读不知身外事的学霸形象大相径庭。
乔遇迟迟没有发来新消息，反倒是小学弟不知在哪里打探到她的号码，先发制人地问：“学姐，今天中午三食堂上了一批新菜，要一起去尝尝吗？”
食堂上新菜……不会又是什么类似于菠萝炒蛋之类的黑暗料理吧？周小怡想到A大食堂的大厨们极具创造力的厨艺，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毕竟是小学弟钦点的地点，到底不好意思拒绝。
她到了三食堂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食堂里人并不多，就显得穿一身花衬衫的小学弟格外引人注目，周小怡一脸难言的表情慢吞吞朝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小学弟闻声看过来，脸上绽开笑容，而周小怡也近距离观察到了他衬衫上层层叠叠的……菊花。周小怡望了望食堂的天花板，觉得学艺术的男孩子的审美真的不拘一格，又不觉想到了乔遇。除了她设计的那几件衣服之外，乔遇平时穿的衣服款式都是简约大方的款式，穿在他身上更突显高冷男神的气质，却让人心甘情愿被他吸引所有的注意力。
“学姐快坐，想吃什么我去点。”小学弟殷勤的招呼让她收回思绪。
怎么做什么都能想到乔遇？周小怡恨铁不成钢地掐了自己一把，在坐下的那一刻，隐约感到身后有一道微冷的目光扫过来，等她回头望去，身后却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之前说好是她要请客，因此在小学弟起身去点菜时，周小怡不容拒绝地将校园卡递了过去，小学弟见推脱不得，红着脸收下了。吃饭时，小学弟扭扭捏捏，开口说了一件事：“学姐，那个，月底的校运动会，我报了1500米长跑，你能来看我比赛吗？”
周小怡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眼小学弟有些弱不禁风的身板，不忍心打击他，点点头说：“好啊，我多叫几个同学，一起给你加油。”
和小学弟在食堂门前分别，周小怡本打算继续回图书馆等着乔遇来找她，可她刚踏下台阶，就瞥见了从另一个门走出食堂的乔遇。
她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心跳如擂鼓，在脑海里组织了无数遍语言，在他将与她擦身的一刻，低唤了一声：“乔……”一个“遇”字还卡在喉咙里，便见乔遇恍若未闻地、径直地，从她面前走过。
周小怡顿了顿脚步，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从胸腔的位置，弥漫上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7
第二天又是马哲课，周小怡特地去得很早占座位，唯恐出现上次被围观的惨烈景象。
五套“情侣装”的历史已经过去，她和乔遇今天的穿着从颜色到风格都天差地别，像是刻意要撇清关系。而主动撇清关系的周小怡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距乔遇隔了大半个教室的位置，恢复了奋笔疾书的学霸本性。
“小姨妈，你……你有没有觉得身后有人在看我们？”桃子的声音有点战战兢兢。
周小怡茫然地从笔记里抽身而出：“哪里？”顺着桃子的视线一路望过去，她的目光轻轻避过乔遇，最终定格在他身侧，她的老乡，也就是当初给她和乔遇牵线的那个男生身上。
牵线，这个词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这个念头在周小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无暇顾及，她望见那个男生一副抓耳挠腮的焦急姿态，频频指着桌上的手机，她很快会意，掏出手机，便见微信上的消息轰炸。
“周小怡，你跟乔大boss怎么了，他这两天好可怕啊。”
“平时只是地狱模式，现在开启的可是无人生还模式。而且就是从昨天他去图书馆找你回来开始的，我直觉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系。你们怎么了？”
周小怡得知乔遇昨天去图书馆找过她的时候，身躯一震，心中涌上一股心虚。
所以那时，他其实是刻意不理她的？他特意去找她，她却跟别人离开了，想来他心情也会很不好。这个认知无端抚平了她心中从昨天延续至今的失落。
周小怡缓缓放下手机，佯装平静，可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心境。
桃子敲了敲她的桌子，一脸八卦：“喂，小姨妈，看你面带桃花，眼含春水，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情况。”
周小怡瞬间收敛神色，只是耳廓的红晕还来不及褪去。她正色道：“什么都没有。”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跟乔遇有关。”桃子没管她的辩驳，兀自道，“小姨妈，其实我一直想说来着，你没发觉，你对乔遇的感情很不一般吗？”
她对乔遇的感情……不一般？
虽然读到大三，周小怡还不曾谈过一场恋爱，但不代表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桃子的一句话，将以往她深深埋在心里最底层的想法，坦率直接地剖白开来。
之所以她会时不时就想到乔遇、每当想到他心情都不能平静、担心他因为她的“欺骗”而讨厌她，会在他无视自己的时候失落不已，全都是因为，她喜欢他。
她一贯胆小，遇事习惯性地钻进壳里，面对的又是乔遇，是走在人群中都会闪闪发光的乔遇，于是她有再多的喜欢，都只敢藏到连自己都难以发现。
可最后，还是藏不住了。其实早就藏不住了，不然乔遇一个人就可以打好的广告，她又何必一定要跟他穿情侣款的衣服？不过是借机实现一下，她不可能成真的愿望。
周小怡紧紧抿着唇，如临大敌地编辑了一条长消息发给乔遇，将“试衣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清楚，末尾是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因为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困扰，我不该利用你打广告。之前一直不敢跟你坦白，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但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乔遇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周小怡也不敢再回头看他，默默捱到了中间的下课铃打响。
她正埋头补遗漏的笔记，倏尔听见身侧响起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同学，不好意思，能否请你让一下。”
旁边的座位震动两下，桃子噤若寒蝉地移了出去，周小怡怔怔地望向来人的方向，视线一路梭巡至他黝黑深沉的眼睛。他剑眉微挑，双眸零星透着些微的笑意。
“周小怡。”乔遇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
周小怡条件反射就是一声：“对不起。”
乔遇十分有耐心等她调整完状态，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现在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将功折罪。”
周小怡一瞬间扬起脸问他：“什么？”
他在周小怡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校运会我参加1500米长跑，来看我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