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小时代3.0 的11月最新章节、、

如题所述

每一年的秋天,上海都充满了这样萧索的气息。就算是沸反盈天的世博会,也依然冲淡不了笼罩在整个上海上空的那种泛黄的萧索。世博会只能占据黄浦江湾的一角,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涌来了上海,也只能在那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嘶声呐喊、接踵摩肩。上海实在是太大了,在这样大的范围里面,怎么的热闹,都显得更加悲凉。|就像一整座在凌晨雾气里沉睡的森林一样,一个人再怎么大声地唱歌,一声声空洞的回音,只会让寂静膨胀得更加饱满。|秋天的雨把整个城市浇得冰冷。我的衣服挂到院子的晾衣架上,好几次快要晾干时,就会来一场雨,把衣服浇得通透。马路上到处都是贴着地面的湿淋淋的梧桐树叶,几百年前,当它们从法国移植过来时,它们肯定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如此入乡随俗地长遍上海各个昂贵的租界,它们把这个东方的城市打扮得异常妩媚,带着异域风情,撩动人心,把赤裸的狼子野心和锋利的刀光剑影,全部包裹在它们温柔而慵懒的沙沙声里——像是流莺的歌声粉饰着午夜的凄冷,像是饱满的饭香掩盖着弄堂的贫穷。|北京的柳絮纷飞,洛阳的牡丹富贵,成都的芙蓉锦簇,海南的椰林热浪,都不及上海的法国梧桐矜贵,它们不动声色地拥抱着路边的黑色铜灯,拥抱着夜晚独行的旅人,拥抱着深夜难以入眠的人,它们把茂密的枝干树叶,轻轻地掩在夜色里亮灯的窗口,仿佛保护着一个秘密。
仔细想来,叶传萍成为我们公司总经理的那一天,绝对可以成为我人生最倒霉日子的前三名。
在会议桌上,叶传萍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了我的低级错误,她用一张黄鼠狼的脸告诉大家“低级助理不用再参加以后的会议了”。
宫洺用如同看着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我,不发一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一种灰色的 冷冷地对我进行了总结陈词,她涂着鲜红唇膏的嘴唇中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有病。”
然后,在我那句“你活该”的声音里,顾里留给了我一个背影。
我的倒霉并没有结束,反倒是刚刚开始,我觉得我正是应了那句“你活该”。
这个时候,我反倒有点儿乐了。我觉得人遇到一连串无休止、高强度、高频率、高质量的打击之后,都会产生一种孟姜女哭长城,哭完一轮再一轮的同归于尽的心情,我甚至在想,还能更倒霉么?还能更戏剧化点儿么?有本事就开一辆洒水车到人行道上来把我当场轧死啊,让我的尸体陈列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里被世界各国前来参观世博会的国际友人们缅怀致敬啊。敢么?能么?哈!
当我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无情的上帝口齿清晰不容置疑地、仿佛中国移动代言人般地告诉我:“我能。”
南湘拿着那个我异常熟悉的《M.E》信封——我每天都会寄出去不下十个这样的信封——表情复杂地拆了开来,然后把里面的内容递给了我,仿佛一个悲怆的法官将枪决判决书递给心灰意冷的犯人一样。
这还不是最后的一击,任何的演唱会都有ENCORE,那是情绪酝酿到最后眼泪鼻涕齐飞、万众大合唱的落幕高潮。
当天的ENCORE曲,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南湘接起来,“嗯,她在。”然后她望着我,说,“找你的。是崇……陆烧。”
我猛然想起,我此刻应该是和他一起在电影院里的,我们约好了下班他在楼下等我,而我从楼梯安全通道走出来之后,完全忘记了这档子事儿,就直接离开了公司。我把崇光一个人留在了公司里。
我接过电话,听到他低低的温柔声音从话筒里传进我的耳朵时,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和南湘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顾里回家,但是,随着窗外的夜色渐浓,路人渐少,整条繁华的南京西路终于沉睡下去,顾里依然没有回来。我和南湘心里的负罪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强烈。
“你说顾里会经受不住打击做什么傻事么?”我窝在沙发里,抱着那个等于我一个月薪水的FENDI沙发靠垫,哆嗦着问南湘。
“你是在说顾里么?还是在说林黛玉?”南湘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像盘丝洞里的妖精,“就算她要做傻事,那也要么是拿一杯热咖啡淋到企图插队的中年男子头上,要么去恒隆的LV橱窗里扛回一个旅行箱来。”
我想了想,也对。一般人心情不好,或者遭受打击,总是借酒浇愁,一醉方休,而顾里却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杯一杯地优雅地把红酒亲手灌到唐宛如的喉咙里,然后就心情好了。
那晚,我和南湘就一直等在沙发上,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也不知道。最终我们俩就在客厅里睡了一个晚上。
当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酸痛,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站在我面前的顾里,她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冲着我,双眼精光四射如同修炼千年的耗子精,“说吧,你要剥皮的,还是留个完整的。”
一大清早的,我眼屎都还没擦,神志还没清醒,就骤然面对如此残酷而严肃的拷问,我发自肺腑地脱口而出,“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份儿上”,我一把抱住顾里的腰,大义凛然地说,“你先杀南湘好吗?!”
“……”沙发对面的南湘也醒了,但是,一大清早的,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她的好姐妹我口中的“你先杀南湘好吗”,我想她也有点儿顶不顺。
“我只是煎了荷包蛋做了三明治,问你们烤面包需要剥皮切边,还是保留完整?”顾里对我神秘而又端庄地微笑着,仿佛拿着手术刀的蒙娜丽莎。说完,她转身一扭一扭地走进了厨房——一大清早的,她已经全身武装完毕了,一身滚着一条一条暗色金丝的黑色羊绒紧身连衣裙,后背一个低腰开叉,真空上阵,看得出里面没有穿胸罩,脚上一双暗蓝色的麂皮绒细高跟鞋(就是那双出现在波特曼门口巨大幕墙上的仿佛圆规般尖细的MIUMIU),头发上插着一根形状异常前卫先锋的发簪,看起来像是她在头发上顶了个东方明珠。
我哆嗦着挪到南湘身边,非常认真地问她:“我感觉她在荷包蛋里下了毒,你觉得呢?”
南湘摇摇头,眉头深锁,“不,她只是在毒里面,顺手放了一个荷包蛋而已……”说完,她扭过头来,一边揉着她风情万种的蓬松头发,一边用她那张无论是凌晨三点还是傍晚七点都依然魅惑诱人的娇嫩面容,对我说,“林萧,你还是先去洗澡刷牙吧,你现在闻起来,就像是唐宛如高三那年打完球换下来放在抽屉里一个星期都忘记了带回去的那件纯棉背心,你和它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还没有长霉。”
“一大清早的,说什么好事儿呢?我听到我的名字了。”唐宛如“嗖”的一声,如同一个幽灵般出现在沙发上,谁都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她就如同埃及艳后一样用侧躺的姿势,横在了我和南湘的中间,且,穿着一件背心。
“南湘说我闻起来像你的背心。”我伤心地说。
唐宛如点点头,抚摸着我的头发,又看了看南湘,淡定地说:“这么多年了,还是南湘最会夸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大家甜到心口上。”
我和南湘都果断地站起来离开了。珍爱生命,远离宛如。
刀叉摩擦陶瓷盘子的声音,听上去总是带着一种惊悚感。每一次听到这种声音,都能让我的头皮瞬间发紧,感觉像扎了个超紧的、快把我扯成丹凤眼般的马尾辫。类似的声音还有用指甲刮黑板的声音、用铁调羹划搪瓷碗的声音、用手摩擦气球的声音……还有唐宛如念诗的声音。
我和南湘沉默地坐在顾里对面。我们心怀鬼胎地看着顾里,她气定神闲,印堂锃亮,双目低垂,和蔼慈悲,看起来就像个在吃早餐的观世音。你能想象么?太让人惊悚了吧:一只目露精光的耗子精坐在莲花座上垂目微笑。
当顾里将她面前的那个荷包蛋吃完之后,她擦了擦嘴,开始了对我和南湘的训斥。整个过程长达十分钟,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也没有任何的逻辑错误,同时语调平稳,没有起伏。针对南湘的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比如“你有困难怎么不来找我?找林萧有什么用?从大学开始,她除了最善于把我计划周全的事情给搞砸之外,唯一擅长的也就只剩下在看见蟑螂的时候可以持续高分贝地尖叫,以此吓退敌手。你只有在找不到灭害灵的情况下,向她求助才是明智地选择。”再比如,“而且一个临时展览助理有什么好做的?别说临时了,就是正式助理,也不就是像林萧这样,每天踩着高跟鞋满上海寻找‘能够冲出紫颜色’的咖啡,或者给宫洺养的那盆植物放音乐听,哪件事情听上去是人做的?”再比如,“我难道不是一个亲切而又温和的人吗?(南湘:……)你向我寻求帮助的时候,我拒绝过你哪怕一次么?(南湘:……)我看起来难道像一个不近情理冷漠偏执的人么?(南湘:……)我怎么的了我就……”
而轮到我的时候,就变得非常简单而集中了,总结起来一句话就能概括:“林萧,你的智商只能去喂鸡。”当然,她从正面、反面、侧面论证着这个论点,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最后说得我自己都特别认同,屡次忍不住想要起身找个蓝白小碎花手帕把头发包起来,然后捧一盆稻米去撒在鸡窝里。
整个过程里,唐宛如都仿佛一尊佛一样,沉甸甸地坐在顾里旁边不插一言。她一边嗑碎着手边的水煮蛋,一边把蛋蘸着番茄酱来吃,看起来特别……特别……
就在顾里滔滔不绝的过程里,我和南湘的心情越来越好。(……)她鲜血淋淋的嘴唇,噼里啪啦地翻来翻去,如同一朵不断刷刷朝外喷射硫酸的食人花,而我和南湘沐浴在这些硫酸的水雾中,看起来幸福极了,表情就仿佛迎接着清晨温暖晨光的向日葵。
因为我们都太了解顾里,当她还愿意羞辱你,当她还愿意用她各种层出不穷创意无限的骂人语句朝你兜头泼来,那么,在她心里,就还是把你当做自己最亲的人。如果有一天,她开始对你客客 气气,礼貌有加,仿佛一个设定好礼仪程序的日本洋娃娃般,一举一动都显得得体而不失礼的时候,那就是她快要离开你了。
就在我和南湘几乎快要热泪盈眶如释重负的时候,顾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向我们的目光有一种含混的热量,不够清澈,充满了暧昧和复杂,这种目光如同一段不和谐的旋律般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电影般的场景里,于是,顾里停了下来,转过头,微笑地望着他。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顾源不自然地笑了笑,目光带着一种谦卑的讨好般,看着顾里。“嗯,是啊,起来吃早餐。你需要来一点儿么?”顾里看着顾源,礼貌而美好地微笑着,她闪烁在精致妆容下的一双眼睛,散发着玻璃珠般,空洞的光。
我的心突然一沉。
那天之后的日子里,顾里和顾源的这股异常礼貌的对峙,都没有停止。其实并不能说是对峙,准确地来说,应该是顾里单方面地把顾源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并且一天一天地用力,把他朝更远的地方推去。
我和南湘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多时候,我们都忍不住想要伸出援手,但是,我们总是悬崖勒马,浪子回头。我们和顾里的矛盾刚刚化解没多久,就算要引火上身,那也得等到我们都穿好了防护服,否则,以顾里的威力,我和南湘能在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一堆装在陶瓷盒子里供奉起来的灰。
不过,我和南湘还是有良知的,而且我们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其实顾源并没有什么错。叶传萍能够仿佛出入自己家客厅一样,气定神闲地坐在《M.E》董事会最中间的那把椅子,又不是顾源的错。我相信这件灵异事件的背后,一定闪烁着宫勋的幽灵。所以,我和南湘都默默地打算好,等再过一些时候,等我们两个自身安全了,我们再出马,来撮合他们两个重归于好。这种事情,在我们过去的岁月里,实在是干得太多了,轻车熟路,熟能生巧,在这方面,我和南湘是熟练工种。大不了就像大学时一样,制造使其软弱、生病、受挫的机会,关掉空调、推进湖里,老规矩旧风格,只不过把对象改成顾源就行了。
日子在渐起的秋风里一天一天流淌过去,梧桐树的叶子全部变黄了,风吹过城市,被各种形状的摩天大楼切割成大大小小的气流,仿佛完整的布匹被无数把刀裁开了一样,四散分裂,大大小小的气流像涓涓细水一样,抚摸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地面,在这样的抚摸里,树叶掉了一地。汽车开过的时候,发出仿佛沙漠般的哗哗声。
连续几天的秋雨之后,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六。十一长假的时候,整个上海挤满了人,天南地北的游客都趁着这个黄金假期,赶在世博结束之前,来一览上海的风光。整个外滩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和春运的火车站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寸土寸金的外滩,此刻却是老百姓们的天堂,曾经傲视四方的外滩1号到外滩27号,此刻仿佛从宫殿里流落到凡间的绝世女子,任谁都可以观赏。装修一新的和平饭店前,一身高级西装的门童愁眉苦脸,因为蜂拥而至的游客让整个酒店的大堂变成了打折时的家乐福,更糟糕的是,这些游客进来只是拍照留念,家乐福好歹还有营业额,而此刻的和平饭店,恨不得把门关起来,进门必须先刷个银行卡什么的。
但是,这个城市总有办法显示它残酷的一面,外滩27号刚刚落成的罗斯福俱乐部,这个曾经的美国总统家族,如今落户这里,在顶楼那个号称全外滩最大的露台上,拦起了一道“会员费18万”的过滤网,所以,你依然可以在十一黄金周的外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阳光灿烂的露台上,俯视着整条黄浦江,看着对面魔方一样的各种怪异建筑流光溢彩,然后感叹高处不胜寒。
就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南湘决定去修剪一下自己的头发。这可称得上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因为我记忆里,从高中开始,南湘就没有动过她的这一头乌黑亮丽的招魂幡。如果不是她同意了顾里的安排,决定进入《M.E》做美术编辑的话,那么我相信她在优雅地睡进坟墓之前,这头秀发都将伴随着她的每一场征服男人的战役。
为了这个决定,我和顾里以及唐宛如,我们都欣然陪同前往。唐宛如不用说,任何的活动她都“欣然前往”,我们不用担心她会拒绝,我们需要担心的只是她不要“过于欣然”,但顾里想了想就“欣然”同意了,这一点我和南湘到挺意外。不过我心里明白,其实自从大学毕业以来,我们四个人在一起聚会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周末,能够和自己的好姐妹一起虚度光阴、浪掷人生,岂不美哉?
不过,有一点,我和南湘必须提前告诉顾里。南湘从包里掏出两张预约卡和代金券,对顾里说:“这家新店开业,是我大学同学让我去的,她说我第一次去不要钱,但这家店……”南湘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顾里的手,悲痛地继续说,“这家店,在浦东!顾里,你可考虑清楚了!”
顾里面容惨白,忧心忡忡,“我会过敏的。”
我怜悯地抱住顾里的肩膀,“坚强点儿!”
顾里坐在她家的宝马里,表情仿佛一个正扛着炸药包冲向敌军阵营的烈士一般庄严肃穆。唐宛如特别体贴,一直坐在她边上,握着顾里的手,在她耳边反复念叨着,“顾里,你放松,放轻松……深呼吸……感受一下,别害怕,深呼吸,用力……”
顾里没有搭理唐宛如,她痛苦的瞳孔此刻来回扫射着浦东宽阔的大马路、高大的写字楼、稀少的行人、马路中间隔绝起来的防护栏、飞扬的尘埃和满眼看不见绿化的水泥马路……她叹了口气,说:“真可怕……这里多像北京啊!”

到了那家新开的理发店门口,抬头看见巨大的店面外墙上,是一排时尚的插画,画面上是几个时髦的沙滩男孩儿正拿着冲浪板、沙滩排球、蛙蹼等并排而站,他们健硕的身材、搓衣板般的腹肌和那几张一看就是按照欧美偶像雕刻出来的脸,足以对大街上来往的女孩儿们构成绝对的吸引力。店门上巨大的灯牌是龙飞凤舞的英文“BEACHBOY”。“BEACHBOY?婊子男孩儿?这店也太大胆了吧,现在反三俗风声那么紧,你同学怎么没被反掉呀?”唐宛如抬起头,看着那两个英文,一边念,一边忧心忡忡地说。
我和顾里、南湘,我们仨都默默地一起掏出墨镜戴上,加快脚步甩开了她走进店里。
刚进店门,南湘的大学同学就仿佛一朵秋菊般迎了上来,“哎呦,我的大美女南湘,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呀?”他穿着一身竖条纹的西装,看起来就像是一匹吃错了药的焦虑的斑马,我能理解,自从进入了《M.E》之后,我总能看到这些公关们,他们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这种高四个调的声音,无论是他们刚刚睡醒,还是忙了一天刚刚躺下,只要电话一来,或者碰见“潜在客户”,他们的声音都能迅速调整到这个频率,而且他们无论说什么内容,都能保持这种略带惊悚和兴奋的预感,将每一句都以“OH,MYGOD”为开头同时以“really?”为结尾。
—天哪,你妈住院了?真的假的?!—天哪,你怎么在这里?你也出来买菜吗?真的假的?!—天哪,你带你的狗去洗澡啊,我也在那家宠物店给我的狗洗澡哎,真的假的?!—天哪,你现在也做公关了啊? 真的假的?!
南湘拉过那匹焦虑的斑马,朝我们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同学,ERIC。ERIC,这三位是我的好朋友,我们都是一个大学的,这是林萧,这是唐宛如,这是顾里。”
ERIC的目光迅速地划过唐宛如,然后在我身上停留了2、3秒钟,然后继续滑向了顾里,在看见顾里的瞬间,他的眼珠子就像是插上了插头通电般亮了起来。
“天哪,是顾里,真的假的?!我们在一起上过公共课呢,现代社会结构研究,我就坐你前面呢,你还记得我么?”ERIC很显然将顾里锁定成了他的“潜在顾客”,于是他迅速调整成了他的职业嗓音。我有点儿惋惜地轻轻摇头,没打算告诉他,顾里是一个自认为到浦东就会过敏的人。同时她还认为在浦东接电话要算长途漫游费。她还认为浦东没有地铁。当她听说浦东的国金中心会聚了超越恒隆的时尚品牌数量时,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说:“What is wrong with those people?”
顾里摘下墨镜,打量了一下ERIC,脸上是一个塑料玻璃般的虚假微笑。她尴尬的维持着那个笑容,直到那个笑容变成2条停留在她嘴边的法令纹,她也没说出啥话来。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ERIC摆出一副非常失望,失望中同时又带着娇嗔,娇嗔里又透露着高兴的“职业”表情。
“我不是叫你不准挺直身子,“对对对!”ERIC看起来特别高兴。
我和南湘相视一笑,耸耸肩膀。
“哦我想起来了。”顾里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那你现在在这里帮人洗头啊?”
ERIC仿佛被人在太阳穴开了一枪般停滞了2秒,然后重新活了过来,说:“顾里你真会说笑,我在这里做业务主管。”
“门店主管?……听起来好像事业不太顺的样子,这个头衔是干吗的?教人如何洗头?”顾里扫视着店面,特别自然地问着。
南湘一把把手上的代金券塞给其中一个店员,我知道,她是想要在顾里还没有把她同学惹毛、ERIC宣布代金券作废之前,赶紧把头发给剪了。
我一看南湘的眼神就领会了她的中心思想,于是我一把拖着顾里和唐宛如,朝里面走去。南湘如释重负地洗头去了。
店里面人不多也不少,我拉着顾里走了一会儿,绕到了美甲区域。反正等在这里也得打发时间,况且这个区域人少,又可以坐着沙发听音乐翻杂志,同时还有人帮你把指甲按照你的要去弄得让你心满意足,无论你是希望在指甲上镶满碎钻、伸出十指就能照亮黑夜,还是你希望把指甲打造成你的贴身武器,以便在遇到歹徒时随手一戳就能放出半升血来,美甲师们都能做到。
“不如做个指甲护理吧。”我拉住顾里,冲那一排五彩缤纷的指甲油一伸下巴。
“也好,”顾里顺势坐下来,低头打量着我的双手,“你的这双手,是应该拾掇拾掇了,怎么说呢?这双手看起来过于勤劳了点儿,不知道你的人,还以为你刚刚在老家收割完了2亩3分地呢。赶紧的,做个手部保养,柴火妞。”
我心情极度复杂地坐了下来。我不服气,说:“你别小看柴火妞,现在的农村都是现代化,收麦子都用收割机,她们的手伸出来比大城市的都水灵。”
唐宛如在旁边点头支持我,“林萧说得对,我经常在中央3套看到这种激动人心的画面,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里,钢铁巨人旋转着齿轮,哗啦啦的,无数的小麦就收割进了车厢里。”唐宛如说得很动情,感觉像在背诵小学语文课本。不过她憧憬的眼神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她特别困惑地问我们:“不过我也一直很好奇,你说这荒郊野岭的田里,那些机器要开动,插头插哪儿啊?”
我和顾里再次沉默地戴上了墨镜。
瞎子般的顾里,想要支走唐宛如,于是她特别亲切地拉着她,说:“如如,你看,这里这么大,你也溜达溜达,找点儿什么服务项目,让自己美起来,年轻起来。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是时候为你自己而活了,啊。”我看着顾里,她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看她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唐宛如特别认同,看上去像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她说:“是啊,这么多年体育生下来,大家都说我比你们看上去年纪大,比我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老,顾里,这里这么多项目,你说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我的外表看上去和我的年龄相符呢?”
顾里沉思了一下,非常认真地说:“把你的身份证出生年月改成1974年。”
唐宛如:“……”
我和顾里做完指甲之后,2个人仿佛螃蟹似的,十指用力叉开,张牙舞爪地走去找南湘。南湘已经洗完头了,此刻正坐在理发师边上,等待着剪头发,她那一头漆黑的头发在洗过之后泛出一种高级砚墨的光泽,看起来仿佛仕女图里的宫女般柔美动人。
而我和顾里2个人坐在她身边,表情淡定,但姿势诡异,我俩用尽全力地伸着十指,不时地甩动几下,让指甲尽快干透,这让我俩看上去就像2个在跳JAZZ的人。而唐宛如站在我们身后,看起来像一个保安。
理发师把南湘的脖子围上围兜,问:“美女,想剪一个什么样的头发啊?”
“时尚的!”我抢着说,“但是又不要太时尚的。”
理发师:“……”“要诱惑的!”唐宛如凑上来,眯起眼睛,仿佛她是内行般地说,“但是又不要太诱惑!”理发师:“……”
“要看起来职业化的!”我叉着双手,“但是又不能太职业化。”理发师:“……”
这个时候,顾里忍不住了,她幽幽地翻了个白眼儿,一脸不耐烦又不屑的表情,冲我和唐宛如潇洒地挥了挥手,示意我们退下,她的气势实在太足,仿佛武则天似的,我真是差点儿没忍住就在喉咙里默念了一声“是!娘娘!”
顾里一甩头发,说,:“这么说吧,她需要一个发型,在走进party的时候,刚好能引起直男的欲望,同时又恰到好处地不至于引起gay们的反感,但同时不能激起拉拉们的兴趣。”理发师:“我懂了。”我和唐宛如自叹一口气。
顾里更加得意了,她继续发挥着,“而且,这个发型不能太风骚太前卫,要在浦西能勾引到男人,但同时在浦东这种民风保守的地方又不会被当做荡妇而被殴打。”
理发师有点儿怒了,“你们现在就站在浦东的理发店里,你几个意思啊?”
顾里点点头,“所以你就能理解我现在的恐惧了吧?到浦东来,而且是走出了内环,我冒了多大的风险啊?这对我来说,是在高二那年陪林萧一起去了外环参加一个劳什子的农家乐之后,我人生里最大的一次冒险。可见我对友情是多么地看重!”
我:“……赶紧剪吧!”
在南湘的头发一寸一寸变短的时间里,唐宛如坐在沙发上禅定,仿佛进入了冥想的世界(后来她告诉我,她是在看电视里播放的《走进科学》……),而我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八卦杂志,而顾里,继续赖在南湘身边,在南湘头发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看着那个理发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很怕他拿手里的剪刀去戳顾里——如果那样的话,他就死定了,他会被孤立嚼碎了吐到马路上喂螳螂。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按亮屏幕一看短信,整个人像被人从脖子后戳了一剪刀似的跳了起来。我把手机塞到顾里鼻子下面,当她看清楚了短信内容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天灵盖儿看起来一瞬间都掀了起来,如同一个茶壶盖子被蒸汽冲开又“啪”的一声合上了一样。
手机屏幕上,Kitty的短信言简意赅,“宫洺住院了。赶紧来。”
我看着顾里,说:“我得赶紧去吧?”
顾里点点头,“赶紧的吧你,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得看着南湘剪完了,不放心把这个闺女就这么交给这个男人。这边一完事儿我就过来找你。”我透过她忧心忡忡的脸,都能看见理发师在她后面咬紧牙关青筋爆头的样子。
我出了店门,赶紧拦了一辆车,心急如焚地往浦西市区里赶。宽阔的八车道上,几乎没有车流,阳光灿烂,世界清晰无比。我窝在车里,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像是一只快速爬动着的小甲虫。
而此时此刻,在浦西法租界的窄小马路上,在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树荫下,另外有一个人,也和我一样心急如焚。他已经拨打了2次南湘的手机了,结果,依然无人接听。
南湘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一个陌生的号码闪烁着,她拿起手机,把屏幕冲顾里斜了斜,然后说:“这人不知道是谁,一直打我电话。”
顾里说:“接起来问问呗。”南湘摇头,“我不喜欢接陌生电话,真有事儿他会发短信的。”顾里点点头,“我也能理解。这在浦东,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浪费长途漫游费,多不值得啊。”南湘:“……”
树荫摇摇晃晃的,细碎的太阳光斑不时移动到他的脸上,挺拔但秀气的鼻梁在他的脸上抬升起鲜明的轮廓。他听着电话里传来被挂断的声音,脸上写满了困惑的同时又有点儿倔犟。他再次拨通了这个号码。
南湘拿起电话,叹了口气,“这人也太执着了吧?”刚要摇头,被理发师用力地按住了,南湘顺手把手机递给顾里,“你帮我接吧,问问他到底是谁。”
顾里接过电话,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压抑不住喜悦的声音就从电话筒里传来,“哎呦,你终于接电话啦,你的电话还真难打啊,跟中彩票一样。之前说约你看画展的,还记得么?我现在在鲁迅公园,这边美术馆正好有一个展览,挺棒的,你要不要……”对方还没说完,顾里丢下一句“打错了你”就挂断了电话。
树荫下,年轻男人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他抬起手揉了揉似乎被风吹得发痒的鼻尖儿,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顾里挂完电话,隐约觉得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她再次看了看南湘屏幕上刚刚通话记录的那个号码,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按照那个号码拨了出去,刚刚按了绿色的通话键,屏幕上的那串号码迅速变成了2个中文字:
温馨提示:答案为网友推荐,仅供参考
相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