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的记忆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2
文|星袁蒙沂

麦之于我,有过清晰的记忆,是那种支离破碎的一小块一小块麦地的图景,就如村中有过的梯田中被风吹拂、被路分割的麦地一样残缺。支离破碎不假,清晰也是真的。没膝时,壮苗青绿;齐腰时,麦穗金黄。

想到麦子,就想到麦地,它们总是同时映入脑海。

脑海中的麦地,萌发自孩童时,最晚长到我读初中,麦地就和麦子一起,从我们那个以坡岭和山地为主的地方消失了。我们那里,在原先种植小麦的地方,栽上了更多果树。麦子和花生、黄豆、谷子、高粱及其他一些粮食作物一起,在本就被逼迫得极其狭窄破碎的地块上,一年年被镢头铁锨打败。

种麦子的摇耧,翻地的铁犁,还有膘肥力壮的黄耕牛,就像在山水画中睡着了,也像是从白昼慢慢入夜,日落日出间,非常自然地隐退了。那种离开,悄悄的,没留下欢笑与哭泣,也没留下多少烈酒般的感伤。消失得很自然,自然得像袅袅炊烟在村庄上空总是会淡去形色和味道,而新的一天则会再重复昨天一样。

那时的麦地,支离破碎不是人为的,是山地、岭地的特点塑成。

在我老家那边,村里人家的绝大多数梯田宽不过三四米,长不过十数米。最多的,就是一个个一两米宽、三五米长的孤立的一块。周边的田地,也是这样。一家孤立成一块,边界清晰,数家数十家拼接在一起从上辈人那里“继承”下来,年复一年固执地坚守着。

我那时小,思想就像田地,虽然形状不规则,却边角清晰,觉得那种支离破碎的存在、继承和坚守是合情合理的。

那个年代,家中有地种粮食,有树结水果,还有自留地种些菜,日子是饱满的。乡亲们劳作之余想得也不多,勤浇菜园就不愁没菜吃,种好麦子就能有粮食,多种花生就年头到年尾不用买油。吃得上粮食,供得上菜,还能卖水果挣点钱,一天天盼的,无非也就是这些。

那种生活,没啥功利性,所以才能有支离破碎的清晰的麦田记忆。如果那时的生活节奏像现在这样快,麦田会不会在老家那边萌芽,都是个未知数。那样一块麦地,就算年年风调雨顺,也打不出多少麦子。但是,麦地虽小,麦香却是浓的。因为麦子而出现的打麦场、扬场的木锨、碾麦壳的石轱辘,也都是活生生的存在。当麦地在时光的年轮里睡去,因麦而生的一切,都随之沉寂。麦,留给我的,只剩下记忆。

支离破碎与清晰,似乎是矛盾的。这就如现在在老家之外的地方遇到一大块一大块连成片的麦田,碰撞上记忆中农村老家那一小块一小块的麦地,看似很不搭,却都飘散着诱人的麦香。

印象中,龙子林那个地方,有我家一块不到二十平方米的麦地,近旁还有别人家的几块麦地,有大有小,但面积都比不上现在遇到的麦田。就算把那时老家那边乡亲们家所有的麦地凑到一起,也远不及现在遇到的一块麦田。

我工作的这个小镇,距老家那边仅有三十多里路,村里的地却大为不同。这里叫地方镇,老家那边原本叫天宝镇,后来两镇合并,被许多当地人称作“天地”组合。实际上,天宝多山岭,地方多平地,地形地势相差甚远。

我工作的这个小镇,其实还保留着农村的特点。周边几个村落连在一起,合并为一个大的行政村。说是镇驻地,但村中的百姓还有地种,许多田地就在小镇周边。

有时沿着柏油路到周边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田间地头。也许是骨子里流淌着村落营养的缘故,也许是农村老家的情境有磁力,我直到今日,还是有亲近土地的情愫。

那天起得早,我沿着镇上的大路一路向东,而后左拐过一处跨河大桥,到了滨河路。那段滨河路南,有一块沿河的长方形田地。长方形的田地里,有一个满满当当的长方体,高约一米,金黄金黄的,表面裸露出齐刷刷的锋芒。麦子熟了?我明明看到了,心中还是不免自问一句。问话的同时,已有麦香扑鼻。

那块麦田,比老家那边的大许多,也规整许多。虽然不是那种一望无际、可以被风儿掀起麦浪的大麦田,已然够我赞叹了。

那几天,我总愿意得空时去那儿逛一逛。过了没几天,那个长方体突然矮下去,以谦虚、倔强和洒脱的姿态,削去高处的一大截肢体,只比田地高出一点点了,虽然麦香犹在,虽然依然金灿灿的,毕竟不再完整。而心甘情愿留下的这一截,是最眷恋土地的,最终也将在风雨中涅槃,再次融入田地中,为下一次新生助力。

麦香时节的美,大抵就是这种展现在眼前的齐刷刷的金黄色吧!

在金黄色之前,是浓浓的青绿。那种绿,藏得住趣味,藏得住 情感 ,藏得住过往。透过被镰刀割平的金黄,透过那宽阔平坦的削割面,我跌落回孩童时。

龙子林和大蚕场子,麦苗没膝高时,和村里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跑过去薅里面的播娘蒿编成圆环戴在头上,就像战场上八路军隐蔽时戴的草帽,图个形似和凉快。一时兴起捉迷藏玩,找几垄茂密的麦子,朝里面一躺,任伙伴如何呼喊,就是不答应。更多的是听大人说哪处麦田附近有窝小野兔,就信心满满去麦地里搜寻。往往,大人的话根本就是哄孩子的而已。

那种青绿青绿的麦苗,总是散发出一种微凉的清清淡淡的草香,那种不成熟的麦苗特有的清香。抽穗前后的青青麦田,绿是主旋律,承载着各种希望。

麦收时节,麦子与麦地一起,用麦芒撩拨着我的思绪,在生活中的某个时间或地点,一下跳出来,在眼前晃一晃、晃一晃,再晃一晃。当我想凑过去闻闻麦香时却又悄悄地再度远去,只留下个背影,或者连背影也不留。这个季节,时不时的,总会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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