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死亡案件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2
#1

“近日,奥特朗托小镇又发生了一起案件,死者被发现时面带微笑,周身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这已经是这半年来发生的第五起类似案件,警方至今仍然没有头绪……”

昏黄的小屋里,只有电视机发出一点白光。索米达一家四口围坐成一圈,挤得连手臂也施展不开。

晚餐是一如既往的淡而无味,索米达一边盯着电视,一边就着青菜吃了两口饭,对这个骇人的新闻没有什么反应。

“你那同事拉文又升职了吧?同样的时间入职,怎么人家就能一路晋升?”

妻子布兰妮又开始唠叨,索米达听得不耐烦,砰地一声将碗筷重重敲在桌上,站起身准备出门。

“你就知道赌!也不怕下一个出现在新闻上的是你!”布兰妮发出怒吼,尖锐得仿佛要刺穿索米达的耳膜。

两个小孩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一瞬间整个空间像是奏起了一支蹩脚的交响乐,又吵又闹。

索米达被吵得头大,烦躁地捏了捏耳朵,不顾身后的呼喊,径直朝赌坊去了。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了,几把下来幸运之神非但没有眷顾索米达,反倒是把刚发的工资输了个精光。

索米达灰头土脸地被人赶了出来,那一幕好巧不巧被他的老同事拉文看到,那家伙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讥讽了他几句。

“呸!一群只知道落井下石的小人!”索米达忿忿不平地朝赌坊大门啐了一口,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老子要你们这些人好看!”

他正想抬腿离开,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赌坊旁边走了出来——那是他的邻居布尔。

布尔是个性格懦弱的胆小鬼,他的妻子则是个厉害角色,掌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凡她说一,布尔绝对不敢说二。

布尔平日里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然而此刻的他一扫往日阴霾,容光焕发,说是换了一个人也不为过。

如果不是多年邻居,索米达还真不敢认。

索米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目光从布尔身上慢慢上移,只见商店的标牌上写着“梦境交换所”几个大字。

#2

梦境交换所是半年前新开在奥特朗托小镇的古怪商店,进去过的人都说,这是一家能够让人体验到极致快乐的商店。

“极致的快乐?”索米达皱了皱眉头,想到早上老板艾杜克给自己的坏脸色、妻子孩子的吵闹哭喊、同事拉文的嘲讽、赌坊的落井下石……

索米达觉得现在他真的非常需要“快乐”。

于是,他捏着口袋里残存的三个硬币,朝梦境交换所走去。

#3

梦境交换所里面的构造和它的名字一样奇怪。

推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很暗,没有什么光线,只有两边墙壁上每隔几米挂着的烛台发出微弱的光芒。

烛台与烛台之间由一幅幅画框连接着,画的内容十分稀奇古怪:每一幅画上都有人脸,但每张脸神态各异,狂喜的、悲伤的、惊恐的……在讲述着各自的故事。

昏黄的烛光、诡异的人脸,让这个幽暗的空间愈发渗人。

索米达发现画框边上全都镶着宝石,他一边伸手在那些宝石上来回抚摸,一边酸溜溜地猜想这家商店的老板一定很富有。

等他快要走到尽头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仔细端详起眼前的画作。

“嚯,好家伙,”索米达瞪大了双眼,奇道,“这两人长得可真像布尔和他老婆!”

画面正中一人头戴王冠、身着华服坐在王座上,一脸趾高气昂,可不正是他那“可怜虫”老邻居布尔吗;他的脚边匍匐着一个生物,头是人身似动物,神情十分卑微,而那张脸正是布尔的老婆。

她的脖子上套着一条粗壮的锁链,锁链的那头正被布尔攥在手中——虽然画面勾勒出了大体内容,但画的下半部分缺失了一角,正在等待某人将它完成。

正当索米达对着画啧啧称奇时,耳边响起了一道沉闷的钟声,不一会儿,一个女子兴高采烈地出现在他面前,仿佛经受了巨大的喜悦,手舞足蹈地离开了。

于是索米达不再管那幅画作,充满好奇地走进了那个标有“梦境体验室”的房间。

#4

房间里很宽敞,但和走廊一样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气,似乎是某种安神熏香。

索米达环顾四周,发现窗边挂着一个金丝笼,一只金丝雀正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似乎极力想要挣脱禁锢飞向窗外的光明。

一个男人缓步走了过来,他身着笔挺的西装,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他的脸色白得出奇,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十分优雅斯文。

他单手放到肩前,礼貌而恭敬地微微倾身,嗓音像是破旧风琴拉出来的,嘶哑而破旧:“您好,我叫戴维,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听说你这儿能让人获得极致的快乐?”索米达漫不经心道,趁男子不注意将一只金色钢笔顺进了口袋里。

“是的。”那名叫“戴维”的男子点了点头,“只要您拿您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来换,就能获得一个美妙的梦境。”

闻言,索米达这才感兴趣地抬了抬眼皮,他从口袋缝里抠出三枚硬币,摊开在戴维的面前,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三个硬币也可以?”

“可以。”戴维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索米达收回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皮肤,豆子眼里迸射出赌徒特有的精光,他斜睨着戴维,说道:“我怎么知道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戴维的语调仍旧十分平缓:“梦境交换所向来崇尚公平交易,您可以先试试再做决定。”

索米达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仿佛得胜将军一般昂首挺胸,在戴维的指引下踱着步走到了巨大的屏风后。

屏风后面放着一张大床,看样子足足可以容纳下三个人。只听戴维礼貌地说:“先生,您只需要躺在上面听我的指令即可。”

索米达一屁股坐到大床上,伸手拍了拍,发现床垫倒是挺柔软的,于是迫不及待地将整个身体都放了上去。

他躺在大床上,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随着戴维嘶哑的“三、二、一,进入梦乡……”缓缓闭上了眼睛。

#5

索米达只觉得戴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平日常去的赌场,各种熟悉的吆喝、叫骂充斥他的耳膜——索米达意识到,他已经进入梦境了。

梦境里的索米达依旧是一个赌徒。

喧闹的声音让他慢慢兴奋起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眼睛里燃烧着一簇旺盛的火苗。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切地将手伸进口袋里,用力一拽,掏出了一大笔钱——那数额正好是他刚刚输掉的工资!

“既然是梦……那我就好好享受吧!”索米达眯了眯眼,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梦里索米达的手气特别好,把把都赢,周围不断传来恭维他的声音,就连平日里瞧不上他的赌坊管理员也对他点头哈腰,这让他感到十分志得意满。

就在他赢得盆满钵满,打算把巨额现金打包带回家跟老婆炫耀时,只听耳边“咚”地一声闷响,他眼前一黑,周遭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

再睁开眼时,发现周围哪里还是让他热血沸腾的赌场?只有一个男人安静地站在面前。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索米达清醒过来,瞬间怅然若失。

“本次服务就到这,”戴维收取了报酬,再次恭敬地倾身,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欢迎您下次光临。”

索米达仍旧有些恍惚,他一边回味着刚刚从梦境里体会到的巨大快感,一边朝外走去,没有注意到那幅像极布尔和他老婆的残缺画作,不知在何时已经完成了。

快到家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呼啸着,索米达循声望去,邻居布尔家被警车和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里头布尔的老婆和孩子正哭得撕心裂肺,旁观者议论纷纷:“布尔就这样去了,留下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索米达满脸疑惑,几个警务人员抬着担架从他面前走过,正巧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担架上的白布,白布下的布尔笑意安详,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个胖警察神色凝重,负手而立,只听他喃喃自语:“又是一起找不到凶手的‘微笑死亡案’……”

索米达不禁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为布尔默哀了几秒钟便快步走回家了。

#6

自那以后,索米达像是上瘾了一般,隔三差五到梦境交换所继续体验梦境。

梦境里的索米达已经凭借着赢来的钱成为了镇子上的首富。

他买下了那家常去的赌坊,将之前驱逐过他的员工全都扫地出门;他又买下了全镇最贵的大楼,穿着最华丽的服饰,喝着最昂贵的红酒,在顶楼俯瞰下边如蝼蚁般的人们。

在这间豪华得足以容纳两个足球场的办公室里,一个男子正腆着脸和索米达攀关系,那人正是从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老板艾杜克。

还有那个往日里最喜欢嘲笑他的老同事拉文,正毕恭毕敬地给索米达端茶送水,以求获得一个好职位……

即使每一次用于交换的东西的价值都必须比上一次高,索米达依旧乐此不疲。

梦境和现实不断交错,他甚至已经分不清二者了:他逢人就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总统了”。

即使老板艾杜克暴怒地将文件甩在他脸上时,也依旧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甚至嘲讽道:“神气什么,你还不是照样得求我!”

气得艾杜克当场就把索米达辞退了。

那之后索米达偷拿妻子藏在床底下的黄金婚戒被发现时,不顾妻子的阻拦哭喊,铁了心要拿婚戒去交换梦境。

他口中振振有词:“你懂什么!我马上就要做总统了!到时候咱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索米达的工作没了,精神又出现了问题,妻子布兰妮觉得再待下去怕是自己也要发疯,于是第二天她心灰意冷地带着两个小孩回了乡下的父母家。

让索米达真正感到抓狂的不是丢了工作,也不是妻子孩子离他而去,而是当他再次踏入梦境交换所时,戴维语带遗憾地说:“很抱歉索米达先生,您已经拿不出什么更宝贵的东西来交换了。”

而此时,距离索米达“当上总统”只有一步之遥。

无论索米达如何恳切地哀求,甚至提出要拿房契来交换,戴维也只是摇了摇头,流露出悲悯的眼神,示意现有的价值已经达不到交换要求了。

#7

失魂落魄的索米达离开了梦境交换所,他不吃不喝,成天一个人待在阴暗的屋子里不停地思考究竟什么才是更有价值的东西。

他没心思打理自己,即使蓬头垢面也毫不在意。

就这样过了三天,索米达的眼底青黑一片,嘴巴周围长出了浓密的胡子,全身上下散发着臭味。

当自家的门铃响起时,索米达一阵恍惚。

他打开一道窄窄的门缝,眼神阴鸷地盯着来人——是那天出现在布尔死亡现场的胖警官。

“什么事?”索米达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是这样的,索米达先生,”胖警官和善地笑了笑,试图消除索米达的紧张感,“我是埃文警官。今天来是想和您聊一聊梦境交换所的事情。”

听到“梦境交换所”这熟悉的名字,索米达防备的状态有所松懈,他松开把手,让胖警官埃文进入屋内。

埃文单手夹着黑色笔记本走了进去,左右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头,颇为严肃道:“相信索米达先生对近半年来发生的‘微笑死亡案’有所耳闻,警方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发现,这些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生前曾多次出入梦境交换所。”

听到这,索米达略略挑了挑眉,示意埃文继续说下去。

“这个梦境交换所的主人是个恶魔。”

“恶魔?”索米达轻声反问。

“是的,这个恶魔擅长编织美妙的梦境诱使人堕落……啊!”

话音未落,埃文突然惨叫一声,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插着一把肮脏的水果刀,鲜血正不停地往外喷涌。

刀的另一端是索米达的手,由于好几天没有修理,他的指甲已经很长了,指缝里的污垢肉眼可见。

索米达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神经兮兮地说:“恶魔,对,你才是恶魔!妄想欺骗我,让我当不成总统!”

红色的液体在埃文身下蔓延开来,宛如一朵盛放的曼陀罗,艳丽而妖冶。

望着逐渐没了声息的埃文,索米达脑中灵光一闪,忽然狂笑起来,他高兴地手舞足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什么是更有价值的东西了!是生命啊,生命!”

“哈哈哈,总统!总统之位马上就是我的了!”说完,他来不及理会手中沾染的鲜血,朝着梦境交换所狂奔而去。

随着埃文倒下的身体,一个小盒子从他上衣的口袋里滑落,上面缀着可爱的粉色蝴蝶结——那是他给女儿准备的生日礼物。

#8

“戴维先生!戴维先生!我找到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哦?是什么?”戴维仍旧是一副优雅斯文的绅士模样。

“是生命!”索米达高喊着,眼里迸射出炙热的光芒,像正在燃烧着的火焰。

“的确是很有价值。”戴维微笑着,朝索米达眨了眨眼,“那么索米达先生,您愿意用您的生命来交换梦境吗?”

“愿意!我愿意用生命来交换!”总统之梦近在咫尺,索米达欣喜若狂,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生命双手奉上。

“那么,如你所愿。”

索米达再一次进入梦境。梦境中,他身穿崭新的西装,头戴金色的皇冠,被众人簇拥着坐上了象征着最高统治权的位置上。

“索米达总统!”

“索米达总统!”

众人欢呼着、喝彩着,将充满芳香的花瓣洒向他。

索米达坐在那高位上,享受着功成名就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无比满足的微笑。

而现实里的索米达,也随着这个上扬的微笑慢慢停止了呼吸,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戴维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看,这可不是我的错,一切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说着,只见戴维那张惨白的脸突然变得僵硬,他伸手一揭,哗啦一声全身的皮肤破碎、消失,露出内里一团没有实体的黑色浓雾,两颗代表着恶魔的锋利獠牙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幽光。

梦境交换所的走廊上,又多了这样一幅画:

被簇拥着坐上高位的索米达,正一脸快乐地望着底下的众人。

凝视着这幅画作,戴维情不自禁地发出神圣的赞叹:“啊,生命的画作真是太美了……梦境交换所向来崇尚公平,一条生命交换一个美妙的梦境,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吧。”

警笛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从远方模模糊糊地传来,戴维皱了皱眉,似乎颇为烦恼:“啊,看来又得重新找地方了呢。”

说完,伸手将那只在金丝笼里扑棱的小雀儿捏碎,戴维身形一闪,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至此,奥特朗托小镇再也没有出现过“微笑死亡案”,这个小镇重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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