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0-01-28
四 晏雨瞳撰写的评论文章:马竹《父亲不哭》的心结
_01梦。
小说开头就写“重复多次的噩梦一定是凶兆”,接下来就是主人公季冬分析昨天的梦境。
后面还提到了许多次梦境,比如:
父亲关于祖坟的梦,
父亲关于文官、武官的梦,
一个姨伯还钱后,父亲的联想,
元旦过后,各家亲戚都说梦见父亲,
季冬梦见父亲吮吸自己的手指头,……
小说结尾对开头梦境的解答。
在小说中,梦是每个人物的心结。他们根据梦境推断生活,以企求心灵上的安慰。
_02脸面。
得知父亲害无救之病后,季家兄弟立即陷入了治与不治的泥淖:
“方圆百里都知道,老头四个儿女,个个都听话,孝顺,都不比别人差,现在得这个病,四个儿女都不给他治,别人会笑话。”
这是这样一种思维:如果不治,别人怎么看?!正如二婶说的那样:是治给你妈看,治给村里人看。所以应该“治病”。可是治病花钱是个无底洞的道理谁都知道,于是老三说了:
“我们让老大让钱花光,老大破败了,我们这个家,不就一下子垮掉了?他一个普通编辑,这些年为人作嫁,人家风光有钱,他自己手头能落几个钱?不就是省吃俭用积攒的几个死工资?老头当初不让他经商,他能有几个钱呢?……明年侄儿上大学,他不准备一些钱,难道一屋子人都不往下过了,都跟着去死?”
老三话里激越着冲动。二叔的话则显得无奈:一种是“能有几个积蓄”的无奈——“治不好的病,花钱,没道理”;一种是“最后一死”的无奈——“人嘛,不都是最后一死?不死,都成仙?”
关于“治”与“不治”,一天一天的延拖着。有季冬的朋友看望父亲,有三弟的朋友看望父亲,有父亲的好友来陪伴父亲,有周邻三村干部来看望父亲,有季家兄弟操心与操力,有季冬的车子给父亲的乡亲们看——父亲长了脸面,高兴了。
关于“治”与“不治”,村里书记生鑫哥也有看法。他的大前提是:“不要活在别人的议论里”,他的小前提是“不治之治就是治”,他的结论是:“治不好的病,花钱表示孝心就行”。
——父亲的事情也正是这样了结的。这牵扯到了小说命题里的另一块心结:命。
_03命。
正如父亲儿时的玩伴生发爹说的那样:人的命啦,像一片枯叶,风一吹就落。
小说中几多次、几多个不同身份的人(医生、病人、朋友、亲人……)提到过:死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
其实父亲心里也是明白的,他很早就着手处理后事了:烧乐谱,焚账本。在于父亲,他只在乎如何荣耀的死去!所谓荣耀,就是让别人羡慕。(脸面)
这是命,乡村人的命。
在治与不治的延拖过程中,母亲没有多少话语权(下一个心结),却也是一个旁观者。她季冬说:“将来我病了,自己喝一瓶农药!”
这是气话,可也是命,乡村人的命。
乡村人的命里有一种固执,或言执拗。父亲烧账本一节的言语举动,母亲不多的话(说话时的背景),这让我觉得他们在守护着什么。
是命。他们守护着命,也服从着命。
_04话语权。
至如作者马竹在《我想那是带血的流泪(创作谈)》中提到的:人微言轻。
整篇小说中,二弟、三弟、妹夫的话很少,一般吞吞吐吐的表示几个字。不单是因为季冬是老大的缘故。老三在县城做事,二弟是农民,老三就比二弟的话相对多一些。
二叔、三叔也只有季冬上访时才说了话。“三个姑姑”,季冬没问,也就没有她们的声音。
也正如创作谈中所言,季冬的话语权某种程度上掌握了他父亲最后的时光。
乡村里人的话语权是看重发言人的经济身份的,有经济身份就是“省城领导”级别的。
做事无非合情合理(这也是这篇小说《父亲不哭》谕示的一个主题吧)。做事合情合理与有经济身份似乎之间尚有一段差距。
五 六十年代人撰写的评论文章:《父亲不哭》——动人的吻别
许久没看小说,尤其是中长篇之类小说。新近一部马竹的《父亲不哭》(《长江文艺》2008年第1期)却吸引了我,让我沉浸其中,不忍释卷。
小说讲述的故事并不复杂。在省电视台担任编辑的季冬“隐忍多年”,终获赏识,得到一次大展身手的机会——策划一台大型文艺节目。就在他前往单位签约领取三万元预付稿费的那个早晨,他愉快着忽又心神不宁,因为近日重复多次的丢车噩梦困扰着他。当他拿到稿酬时,意外接到在乡下的三弟打来的电话:“大哥,我和二哥带爸爸在县医院检查,看来问题严重。”“检查出什么病了?”“骨癌。”站在身边的同事老程的劝慰更让他心如刀绞:“老季,我父亲也是骨癌,正在同济医院治疗,花了30多万。”说话间老程接到了他父亲去世的噩耗,脸色突然铁青,眼泪像洪水决堤汹涌而出。故事情节由此展开。
在父亲和乡邻眼里,季冬是很“有出息”。然而他内心对父亲却充满了“不敢直言的怨恨”。二十多年来,父亲总在他人生关键时刻,有意无意地给他以致命的“关爱”,断送或改变了他的前途——大学毕业已分配到中央电视台,父亲却要他改掉分配去向,留在本省电视台,以致压抑多年;当他决意辞去公职去开广告公司,父亲却动员全部亲戚来省城,用人海战术威逼;而这次当他“重见天日”,却又因父亲的病而无心做事,终而放弃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季冬在兄弟三人中排行老大,二弟在村务农,三弟复员后在一个养殖场当干部。论经济条件,季冬最好,但在三弟眼里:“一个普通编辑,这些年为人作嫁,人家风光有钱,他自己手头落下几个钱?不就是省吃俭用的死工资?老头当初又不许他经商,他能存下几个钱呢?再说,他贷款买这辆车,还不是想给我们季家人要一张脸……”。即便如此,面对父亲如此沉重的绝症和让人惊跳的医疗费用,季冬并无退缩,极尽为长之责:“你们不要慌神,先让我来花钱,原则上不要你们出钱”,“万一确诊是癌症,我看还是要全力医治。我呢,可以卖掉这辆车子,卖掉现在的房子,实在不行我可以找朋友借钱”。小说没有按同类作品的俗套,围绕父亲绝症设置家庭矛盾,去表现在经济重压下兄弟三人的孝与不孝,相反,作者把所有这些都淡然隐去,而用大量的笔墨描写对不治之治下的痛苦与无奈,深藏于心浓浓的父子情。
晚期骨癌绝症,既让儿女倾家荡产,又让病人剧痛而终。经过医院检查和好友的劝导,季冬“不再坚信父亲的病能够治愈了,认为绝症就是绝望之症”,准备采取积极的“关怀”治疗,让父亲减少痛苦,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然而在尊长面前,在乡邻面前,在至爱的母亲面前,“不治之治”能被理解和认可么?二婶劝他:“你给你爸爸治病,是治给你妈妈看,治给村里人看”他的心砰然一跳,母亲责他“你打算就这样了?”“将来我病了,自己喝一瓶农药 !”像“一把菜刀,直接剁在季冬的心上”。而妻子一句“还是花钱治吧,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因为没花钱,后悔下半辈子”让他感到温暖。然而想治又没法治,治就意味着给父亲增加痛苦,就意味减少父亲的寿命(最多半年时间),这种无奈又让他痛不欲生。在知心朋友面前,季冬终于大醉:“这辈子,我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遭受这样大的打击,感到非常失败,感到自己非常无能,我觉得生命没有意义,内心也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尴尬、矛盾和绝望……”他甚至因为父亲的梦,怨恨起祖坟,怨恨早年逝去的奶奶要夺走他最亲爱的父亲。
季冬的父亲多才多艺又善于助人,在乡邻中享有良好口碑。当他得知身患绝症时,便暗暗地将一些东西烧掉,有的是集他一生心血的乐谱,那是一个不会识谱的民间艺人用独特方式记忆民间戏曲的宝贵财富;有的是他做小生意时别人赊他的账,“这些东西,是不能留下来的”。患病后他也有强烈的求生欲望,要求季冬带他到最好的同济医院检查,找最好的专家问诊治疗,当这一切都确知无效时,他甚至自己去一个私人诊所注射地塞米松,贴止痛药膏。父亲是坚强的,癌痛难耐,他一夜一夜强忍,没有对人流泪;弥留期间,硬是不吃一片止痛片,不打一针杜冷丁,成为季冬“永远不可思议的记忆”。只想活到过年的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倾吐了对长子的深情:“你用钱,我心疼”。交待后事时长哭不已,“泪水从白皙瘦削的脸颊两边流淌到枕头上,源源不断仿佛一直要流干流净”。
最让人感动的是小说最后,作者刻意写了父亲去世后清明上坟的奇幻情景:清明之晨,季家人上祖坟时,季冬给祖母烧纸,却被一张燃烧的纸烫伤了手。他到父亲墓碑前将这些告诉给土里的父亲,引得众人发笑。这时他十分惊慌地听到空中有父亲的笑声。回来后,季冬感到困,就上床睡觉。在睡梦中季冬梦见父亲微笑地来了,并说:“老大,不要怕,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你的梦里。把手伸给我,奶奶生气烧你的手指,我吸吮一下,很快就好。”父亲跪下,把季冬那根烧伤的手指放在口里,慢慢吸吮,让季冬感到好温暖,好舒服。季冬看见父亲一边吸吮他烧伤的手指,一边在汹涌流泪,于是季冬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父亲的脸颊,说:“爸爸不哭,爸爸不哭……”过一了会儿,季冬从梦里醒来,发现刚才烧伤的大拇指没有任何痕迹,疼痛也消失了。奇怪的是,从此季冬很少梦见父亲,尤其是再也没有梦见自己到处寻找那辆黑色的红旗骄车了。
如果说母爱如大海般广袤深邃,那么父子情便像山石隔海相望,又重叠相连,寻常间沉默无语,扬波时拍岸作声。《父亲不哭》用朴实的笔触将生命的残酷放在亲情友情中来展示,让我们在感受无助、迷茫、痛苦和绝望的同时,更品味到父爱之博大,体会到父子原来也这样情深。本回答被提问者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