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曾国藩勉君子应立志全文及翻译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推荐于2018-12-27
曾文正公家书之“勉君子应立志”
十月二十一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内途中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二十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以慰。
自九弟出京后,馀无日不忧虑,诚恐道路变故多端,难以臆揣。及读来书,果不出吾所料。千辛万苦,始得到家。幸哉幸哉!郑伴之不足恃,馀早已知之矣。郁滋堂如此之好,馀实不胜感激。在长沙时,曾未道及彭山屺,何也?又为祖母买皮袄,极好极好,可以补吾之过矣。
观四弟来信甚详,其发奋自励之志,溢於行间。然必欲找舘外出,此何意也?不过谓家塾离家太近,容易耽搁,不如出外较清静耳。然出外从师,则无甚耽搁;若出外教书,其耽搁更甚於家塾矣。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所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静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六弟自怨数奇,馀亦深以为然。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吾窃笑其志之小,而所忧之不大也。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後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知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六弟屈于小试,自称数奇,馀窃笑其所忧之不大也。
盖人不读书则以,亦即自名曰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之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毫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做官何以异哉?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其条目有八,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
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物而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随行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也;究其存心之理,又博究其省察涵养已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之理,又博究其立齐坐屍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即格物也。此致知之事也。所谓诚意者,即其所知而力行之,是不欺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下学在此,上达亦在此。
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颇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每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盖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著之于书。故所读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药。玆将艮峰先生日课抄三页付归,与诸弟看。馀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每日一念一事,皆写之于册,以便触目克治,亦写楷书。冯树堂与馀同日记起,亦有日课册。树堂极为虚心,爱我如兄,敬我如师,将来必有所成。馀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次写日课本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名师益友,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本欲抄馀日课册付诸弟阅,因今日镜海先生来,要将本子带回去,故不及抄。十一月有白折差,准抄几页付回也。
馀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僴,令人对之肃然。吴竹如、窦兰泉之精义,一言一事,必求至是。吴子序、邵蕙西之谈经,深思明辨。何子贞之谈字,其精妙处,无一不合,其谈诗尤最符契。子贞深喜吾诗,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玆抄二页,付回诸弟阅。冯树堂、陈岱云之立志,汲汲不遑,亦良友也。镜海先生,吾虽未偿执贽请业,而心已师之矣。
吾每作书与诸弟,不觉其言之长,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我实乐之,如获至宝。人固各有性情也。
馀自十月初一起记日课,念念欲改过自新。思从前与小珊有隙,实是一朝之忿,不进人情,即欲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是夜即至小珊家久谈。十三日与岱云合夥,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前隙尽释矣。
金竺虔报满用知县,现住小珊家,喉痛月馀,现已全好。李笔峰在汤家如故。易莲舫要出门就舘,现亦甚用功,亦学倭艮峰者也。同乡李石梧已升山西巡抚。两大将军皆锁拿解京治罪,拟斩监候。英夷之事,业已和抚。去银二千一百万两,又各处让他码头五处。现在英夷已全退矣。两江总督牛鋻,亦锁解刑部治罪。
进事大略如此。容再续书。
兄国藩手具 十月二十六日

注释
彭山屺:湖南衡阳人,曾国藩好友,湘军幕僚,曾任水师粮台主管。
数奇Ji:命运不好。古代占卜以偶为吉,奇为凶。
梗化:顽固不服从教化。
蛮夷猾夏:外族侵扰中国。“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犴宄,……”——尚书舜典
否Pi闭:闭塞不通。“如此上恩不得下究,下情不得上通,上下否闭,万事乖失。”
固:原本,原来。
莅:管理、统治。
条目有八:《大学》精要“三纲八目”。三纲:明德、新民、止于至善。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目”成为南宋后理学家的基本纲领。
物:动词,意为观察。“物土方,议远迩。”
立齐坐尸:出自《礼记曲礼》“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齐,通“斋”。立如齐,站姿要像斋戒时那样恭敬。坐尸,古时祭祀时,臣下或晚辈坐于堂上象征死者神灵,代替死者接受祭祀。坐如尸,坐姿要像坐尸于堂般的端正。
下学上达: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学习平凡普通的知识,从而领悟高深的深层次道理。
吴竹如:吴廷栋(1793-1873),字彦甫,安徽霍山人,儒学家,死后诏褒其廉静自持,赐恤如例。
倭艮峰:倭仁(1804-1871),字艮峰,蒙古正红旗人,晚清理学家,死后赠太保,谥文端,著《倭文端公遗书》。
冯树堂:冯作槐,字树堂,解元,湘军幕僚。
镜海先生:唐鉴(1778-1861),字镜海,号翕泽,湖南善化人,义理学派巨擎,谥确慎公。
瑟:庄重严谨
僩xian:勇敢威武,胸襟开阔的样子。
窦兰泉:窦垿(1804-1865),字于坫,号兰泉,主攻经济治世之学,云南人。
邵蕙西:邵懿辰(1810-1862),字欧垣,号蕙西,浙江仁和(杭州)人,经学家,文宗“桐城派”。
何子贞:何绍基(1799-1873),字子贞,号东洲,湖南道州人,晚清诗人、画家、书法家,擅长草书。
汲汲:心情急切,努力追求。“汲汲于富贵”
遑:闲暇。
贽:初次拜见尊长所送礼物。“贽见”、“贽敬”
汤家:或指汤鹏(1800-1844),字海秋,生于湖南益阳,为人刚直,痛恨名利、谄媚之徒。
易莲舫:或为曾国藩好友何莲舫。何械(1816-1872),字廉访、莲舫,进士,性情豪放,诗有奇气,颇得曾国藩器重。
业已:业以。已经。
牛鉴:牛鉴(1785-1858),字镜堂,号雪樵,甘肃武威人,任河南巡抚时,整顿吏治,抗洪治河,政绩卓著;任两江总督时,参与签订《南京条约》,落下千古骂名。

勉励:做君子须先立志
十月二十一日接到九弟从长沙发出来的信件,里面有六页途中写的日记,外用草药一包。二十二日收到九月初二寄出来的家信,很高心也很宽慰。
自从九弟离开北京后,我没有一天不担心的,实在是担心路上变故多端,情况难以预料。等到看了来信,果然不出我所料。千辛万苦,总算到家了。实在是幸运!姓郑的路途陪伴靠不住,我早就想到了。郁滋堂这么好,我实在是太感谢了。在长沙的时候,没说起过彭山屺,为什么?又给祖母买了皮袄,太好太好了,可以弥补我的过错了。
看四弟的来信写的很详细,信里充满了发奋自励的志向。然而一定要出去找学馆,这是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说家塾离家太近,容易又妨碍,不如到外面去比较清静。然而到外面去读书,则没什么妨碍;如果出去教书,妨碍其实比家里更多。如果能发奋自立,在家塾也能读书,即便在清旷的郊野,热闹的地方都能读书,砍柴喂猪,也都可读书;如果不能发奋自立,不但家塾不适宜读书,在清静的乡野、神仙的清静之所也读不成书。何必挑地方?何必挑时候?但自问是不是真的立下了志向?
六弟老是抱怨自己命不好,我也是深表同情。然而小小的科举不顺就发牢骚,我私下里也鄙视他没什么志气,而且抱负也不大。君子立下的志向,有视百姓为同胞、慷慨相助的胸襟,有自身修德宣扬王道的功业,这样才不辜负父母生养,不愧是立于天地间的完美君子。所以君子的忧虑是,担心自己学不好舜帝学不好周公,担心自己品德不够高尚,学业不够精进。因此担忧没有教育开化的百姓顽固不服从教化,担忧外族侵扰中国,担忧小人得志闭塞贤良人才的晋升,担忧老百姓抱怨自己得不到关怀,所谓悲天悯人,这就是君子的忧虑。而自己个人的委屈,家中老小的饥饱,世俗的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原本就没时间想这些。六弟科举不顺就自以为命不好,我私下里鄙视他没什么大抱负。
人不读书则已,既然读了书且自命为读书人的,就应按《大学》的要求去做。《大学》的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这都是读书人份内应做的事情。如果读了书不能联系自身,说这三件事与我有什么相干,那么读书又有何用呢?就算能写好文章好诗词,自命博学儒雅,也只能算是个识字的养猪人!这种人岂能称之为是明理有用的人?朝廷开科取士,也以为读书人能代圣贤发表言论,一定可以懂得圣贤的道理,做符合圣贤之道的事情,如此才能当官管理百姓,整饬自身而表率下属。如果把明德、新民当作分外事,就算能写好文章好诗词,而对于修己治人的道理根本茫然无知的话,朝廷用这种人作官,跟用喂猪人做官又有什么分别呢?所以既然自命为读书人,那么《大学》的纲领,都是自己非常重要的行为准则。其中条目有八项,在我看来,其中最为要紧的地方,就只有二条而已:格物、诚意。
格物,就是获求知识的过程;诚意,就是身体力行的事情。什么是物?即是所谓的事物的来龙去脉。身体、心态、意念、知识、家庭、国家、天下事都是物。天地万物都是物,日用常行的事都是物。所谓格,即是观察并探究事物的原理。比如对父母尽孝要定期探望,这是物;探究之所谓要定期探望的道理,就是格物。追随兄长并辅佐他,也是物;探究之所以要追随兄长的道理,就是格物。我的心,是物;探究自己的存心之理(心灵修养),就要勤奋学习不断检查反省自己的道德涵养来提升心灵修养,就是格物。我的身体,也是物;研究敬身之理(体态仪容),就要注意学习立如齐坐如尸来规范仪态,这就是格物。每天所读的书,每句话都是物;贴合自己的考究,努力钻研其中奥妙就是格物。这些就是获求知识的过程。所谓诚意,就是根据自己所学的知识去身体力行,这就是认真踏实的态度。懂一条道理便以此行事,便是身体力行的事情。格物与诚意并进,就能通过学习从而领悟高深的道理。
我的朋友吴竹如格物功夫挺深的,一事一物,都要穷究他的道理。倭艮峰先生(倭仁,字艮峰,蒙古正红旗人)则诚意功夫极严,每天都有日记,像一天之中的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有记载。用正楷书写,三个月就合订一本。自乙未年(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起,至今已有三十本。律己“慎独”之严格,只要非分的念头稍微一动,必然能马上克制纠正,并记录下来。所以读他的日记,句句都是关乎自身的必不可少的良药。现在将倭艮峰先生的日记抄三篇寄回来,给弟弟们读读。我从十月初一起也学习倭艮峰先生,每天的一念一事,都写日记记下来,以便看过后能克制纠正,也用楷书写。冯树堂和我同一天开始记录,也有日记本。冯树堂非常虚心,像对兄长似的爱我,像对师长似的敬我,将来肯定有出息。我一直以来都有坚持不下去的毛病,从现在写日记开始,就能坚持终身有恒心了。在名师益友们帮助鞭策下,只能进步不能退步了。本来想抄我的日记给弟弟们读,因为今天镜海先生来了,要将本子带回去,故来不及抄写。十一月有邮差来,一定抄几页带回去。
我的益友,比如倭艮峰冷静威严,令人肃然起敬。吴竹如、窦兰泉的尽善尽美,一言一事,必要做得最好。吴子序、邵蕙西的经学,深思明辨。何子贞谈书法,其精妙之处,与我无一不合,他谈诗我尤其爱听。子贞很喜欢我的诗,故而我自十月以来已作诗十八首。现抄上两页,寄回来给弟弟们读。冯树堂、陈岱云立下志向,全心全意去追求,亦是良友。镜海先生,我虽然从没拜其为师,然而心里早已师从了。
我每次写信给弟弟们,不知不觉就写了很多,猜想弟弟们或许厌烦看不下去了。然而弟弟们如果有一封长信给我,我实在是很开心,如获至宝。大家各有各的性情罢了。
我自从十月初一起写日记,总是想改过自新。想到以前跟郑小珊有点矛盾,实在是一时来气,不近人情,就想亲自登门道歉。正好初九郑小珊来拜寿,当天夜里我就到郑小珊家里谈了很久。十三日跟陈岱云一起,请郑小珊吃了顿饭。从此欢笑如初,尽释前嫌了。
金竺虔去任知县,先住在郑小珊家里,喉咙痛了一个多月,现在都好了。李笔峰还住在汤鹏家里。易莲舫要出门就馆了,现在也非常用功,也把倭艮峰作为了学习榜样。同乡李石梧已经升任陕西巡抚。两大将军都抓到北京来治罪,拟了斩监候。英国蛮夷的事情,已经谈和了。赔了两千一百万两白银,又开放了五处通商口岸。现在英国蛮夷都退兵了。两江总督牛鉴,也压到刑部治罪了。
近来的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以后再写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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