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林汐的浮生六记全文,最INK上的

看了那文之后。。。怎么说呢。。。
所以跪求亲们把那个打完呐。。。网上是找不到全文滴哟,想卷分滴请自重。
请亲们加把油,我看好你们哟。。

  【浮生一记】
  我和杨浮生第一次见面时,他十六岁。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多年的莫逆之交。他爸年轻时因为工作迁到伤害,好些年就这么断了关系。后来,他爸爸把他送到北方来读书,住校是不放心的。所以呢,就借住在我们家。
  而这时候我已经二十岁,刚上大学,正是又叛逆又装大人、上了个牛X的大学就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时候。看到矮我一大截的杨浮生,除了反感家里来了个生人,甚至没放在心上。

  后来我正式注意到杨浮生的时候,他父母已经出事了。听说他父母一个是高官一个是显贵,利用职位钻空子捞了不少国家财产。但他们显然没能瞒天过海,那阵子正是严惩的时候,所以他父母被查办,财产基本没收,俩人还都蹲了监狱,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于是问题就来了,在我家已经住了快两个月的杨浮生要怎么处理。
  晚饭后,老头子把我和杨浮生都叫到客厅里,眯着眼睛一副道貌岸然的慈父模样,他跟杨浮生说,你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我和你爸爸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你以后就和我儿子一样。
  杨浮生点点头没有吭声,脸色煞白手指蜷曲起来显得隐忍。隐忍?我嗤笑了一声,是被吓傻了吧。十五岁的小子哪会懂这个词的意思。
  过了一会该说的都说完了,老头子可能也累了,就让杨浮生去休息。过一会老头子把头转向还黏在椅子上的我,“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挑了挑眉毛,你不会真养这么个东西在家里吧?
  还能怎么办?他爸妈现在都自身难保,更别说照顾他了。
  老头子叹了口气,一筹莫展的样子。

  我揉揉眼睛说累了就回房间了。躺下也睡不着,去厕所路过客厅的时候,我看到杨浮生的屋门敞着,里面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月光洒在地板上,惨白惨白的。
  “这小子!”我咬了咬牙,没有通知父母,披了件外衣就出门了。
  外面月朗星稀,比屋子里空气好多了。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杨浮生,他坐在小区的石凳上,上身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腿上。
  我放慢了脚步,以一贯的吊儿郎当的姿态走过去,“干嘛,离家出走?”
  杨浮生吓了一跳,看了是我,“那里不是我家。”
  “知道就行,”我拿出烟来点上,“知道不是你家以后就别闹这套,没人爱看你小孩脾气。”
  “你爸收了我家的钱,所以你爸答应他们照顾我到成年。”杨浮生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我就知道老头子不会无缘无故收留他,但被当面说出来也是很难堪。当时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我攥紧拳头是因为我现在就想一嘴巴扇过去,他还是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平衡,也没资格教训我,只要一到十八岁,我就搬出去。”
  我哗一下站起来,扔掉烟头,拽着他手腕,“回家。”
  他被我带得站起来,但没动。
  我攥着他的手腕,觉得自己的手掌上粘满细细密密的汗,但仍旧一声不吭地往回拽。
  杨浮生一把扭开我的手,“别拉我,我自己会走。”
  我猛地扭过身看着杨浮生,企图用眼神恐吓住他,他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脖子梗着倔强。我忽然烦躁起来,一把甩开他手腕,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你算个什么东西?杨浮生,你今天父母落难,寄人篱下,到了这个田地就赶紧把你那个高傲劲儿收起来。别说收了你家的钱,就算收了金子,现在把你轰出去你也不能怎么着。你可以揭发我们去,让你爸把我家也抖出来。但没等你走回上海,你丫就先饿死了。我不管你以前多威风,你家给你带来了多大的光环,那早就是过的事儿了。现实是你现在落难了,就得知道怎么装成个孙子,才能有一块地方给你窝身,才能熬到你十八岁,不再受这种窝囊气。这里没有人可怜你,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最起码还风光过。我也不算个什么东西,更懒得教训你。但现在你住着我家的地方,就得知道你现在是谁,你他妈的在哪儿。懂么?”

  他看着我,眼神的沉默中透着一股子专注。我因为刚慷慨激昂地说了那么多,觉得有点难堪咳嗽了几声,重新拽过他的手腕,“回家。”
  这一次,他没反抗。
  我听到他在后面喃喃地说,“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我家收你的钱,你不也看不起我们么?咱们彼此彼此,谁也没资格看不起谁。至于别的人,他们都忙着呢,没时间看你现在多狼狈。”
  过了很久,他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浮生二记】
  杨浮生的确不讨人厌,他每天到点上学准时回家,不多话,周末的时候还帮忙做家务。但只有我一开始就看不上他的那股沉默隐忍和高高在上的架子,他也一直没有变。
  我妈倒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好像忽然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杨浮生功课忙的时候甚至帮他准备宵夜,口头语是,小慎要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听得我急火攻心,深深觉得自己倒像个外来的。
  杨浮生看着我诡异的表情,促狭一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杨浮生真的做到样样都不让人操心,有一次我晃荡到他屋子,他正写作业,我说:“干吗呢。”
  他说:“忙。”
  我翻了翻他的课本,他眼镜也不抬,“别乱动,里面夹着作业纸呢,一会儿找不到了。”
  我就说我顶看不上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又去看他的练习册,打算找出几个错来杀杀他傲气,翻到最后才灰头土脸地发现,一个都没找到。杨浮生的笔记很工整,一丝不苟地横平竖直,隐忍而无措。
  我往他床上一躺,呈大字型,“学校还习惯吗?”
  “习惯。”
  “功课呢,有不懂的吗?”
  “没有。”
  “你和谁都这么说话啊?俩字俩字地蹦。”我存心找茬儿。
  “你跟谁都那么不讲理地挑刺啊?还妨碍人学习”他抬头看着我。
  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躺在他床上也不想动弹。
  “你不是说了么,在别人屋檐下就得低头。”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这么说。他还在写作业,仿佛说出来的话只是随便聊天。
  我翻了个身,“从你跟我说话上一点没看出来,这都快成你家了。”
  他没搭话,但发出轻轻的笑声。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没过一会,我就睡着了。
  
  杨浮生父亲的判决下来了,昨天就下来了,我住校没在家。我爸妈怕他想不开,所以给我打电话让我接他回学校。
  我在班级门口等他,过了一会才看到他和一群男生一起出来,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感情很好,完全不像是在家沉静的样子。他看到我,楞了一下,立即恢复笑脸,竟然过来搭住我肩膀,我也被这个举动弄楞了,他跟他同学说:“这个,是我表哥。”
  他同学看到年长的人,都恢复了点正形,跟着一起叫哥哥。
  他笑得爽朗:“我们要去舅妈家吃饭,没想到他来接我了。是吧?”他转头看着我,笑容满面的,但眼睛深处有什么星星点点,我不想深究.
  “是啊,我怕你不认得路嘛。”我配合着他。
  里面一个女生接话:“你们家人感情真好啊。”
  “那还用说。那我们先走了。”他退了一下我的肩膀,“走吧。”
  “好。”我转身装作不经意甩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他也没再搭上来。
  
  一出校门我们就变成一前一后,我斜眼看他说:“温暖家庭剧?演得过瘾么?”杨浮生做的事对于已经二十岁的我确实太过无聊了,但那时候我的年龄和阅历还不足以体会他做这些背后的动机有多悲哀。
  他没吭声。
  这个年纪男生的粗大神经没头没脑,他都没有,不,应该说,以这个年龄来讲,杨浮生太不单纯了。
  “会露陷的。”我说
  “不会的。”他摇摇头,“只要让老师和阿姨他们少接触就好了。”
  哪那么容易,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聪明,但怎么说也是小孩子,想得还是简单。很久以后回想起我才知道,小孩子的残酷是最残酷的。
  “你们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轻蔑地抬了抬嘴角。
  到了家门前,他忽然站住了。
  “钟慎。”他叫我名字,他的脸色很苍白,像那天惨白的月光,眉头皱紧着一种类似小孩子的执拗,“你知道没有家庭的感觉么?但他们——我的父母给我的物质去填补。让别人也忽略了这些,他们向我投来的只是羡慕的眼神。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就再退一步吧,我就做个普通人,可是我知道,我离普通人很远。我想要普通人有的一切,如果要不到的话,我只是维护一个自己是普通人的表象,这过分么?”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重复:“我就是想对他们炫耀这种虚荣。”
  建立一个家,有健全的父母,被宠爱,这些普通人都会有的,在他看来竟然是虚荣,是值得炫耀的。想到这里,我竟然有点心酸。
  他只是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聪明和算计,全心全意去维持这样一个“和别人一样”的表象。
  因为体会痛苦体会快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他父母并没有来得及教会他

  “叔叔阿姨打电话说爸爸的判决下来了,你来接我也是为这个吧。”他把手放在门把上。
  那背影,好像接受宣判的人是他。
  他回头冲我仓促一笑,推开了门。

  【浮生三记】
  周六我去浮生的学校等他,他依然和一帮同学有说有笑地出来,看我的时候也依然楞了一下,但没有上次的热情,“你怎么来了?”
  我拍了怕自行车的后座,“带你逛逛,”我跟他同学说话,“你们接下来没什么节目吧?”
  “没有没有,马上就回家了。”其中一个女生连连摆手。
  “那就行,”我笑着看着浮生,说“你好久没出来玩了吧。”
  旁边的女孩笑着:“你哥哥对你真好啊。”
  他的表情又从平静转为一种微妙的类似炫耀的表情,“还好啦,那我先走了。”
  
  我骑着找同学借来的二八自行车吗,浮生坐在后座,我用力登了几下,感觉耳边的风发出“呜呜”的声音。
  “真难看啊,”浮生的声音跟风声混成一种爽朗,“我是说这车。”
  “凑合吧你,”我说,“就这辆破车我还借了半天呢,我那同学得走回去。说起来——”我回过头,“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来这儿这么久除了学校哪儿都不认识。”
  “那就我决定了啊。”
  “钟慎。”
  “嗯?”
  “没什么。”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手紧紧抓着坐架,我顺着他的手,瞧见他穿着和我一样的牛仔裤,那是我妈买给我俩的,浅浅的天蓝色。
  他嘴里哼了首歌,心情看起来是难得的愉快。我瞪着自行车觉得自己会穿这条牛仔裤,这么年轻这么快乐地一直变成老头子。
  
  那时的我们,像崭新的玩具,闪闪发亮。

  浮生住进来的第二年,老爸老妈的新房子下来了。也就是说,我们要搬家了。那套房子在高档社区,但问题是,只有两个房间。
  老妈找浮生谈的时候为难地搓着手,“浮生····你看这个事情·····”
  浮生很得体且懂事地为老妈解了围,“我一个人住也挺好的,给叔叔阿姨添了不少麻烦了。”
  “这孩子说什么呢。阿姨很喜欢你的,其实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搬过来,钟慎也不经常回来。阿姨很舍不得你····”老妈有点伤感地抹了抹眼角,实际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习惯动作罢了,这时候更添戏剧效果,不要说浮生连我都要笑出声了。
  “我就留在这吧,能帮您看看家,而且我也能照顾自己了。”他当然不会因为大人某句一时兴起的话而给人添麻烦,而且说不定自己住对他来讲更好。
  “哎——哎——”老妈答应着退出去了。

  老妈走了以后,只有我和浮生在屋子里,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坐着功课,背脊挺直到甚至有点僵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拒绝又自我保护的姿态。
  我慢慢地走过去,佯装漫不经心地对他说:“以后屋里就咱俩人,你得负责做饭。”
  
  去和父母交代的时候,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这离学校比较近,大三也可以不住宿舍了,我搬回家住的话上学比较方便。”
  “而,而且,”我有点磕巴,“把浮生一个人搁在这怪可怜的,他才十七岁。”
  没错,早在一年前他父母判决下来,他抬起眼睛问我知不知道没有家庭的感觉的时候,我就对杨浮生产生了“同情”这种恶心的感觉,甚至兴起拯救他这种自不量力到可笑的想法。我承认我是被他的话打动了,但更多是刚刚二十岁的我确实被自己这种英雄情节打动了。

  没需要太多争辩就把我爸妈说说服了,他们或许也觉得我长大了,而且杨浮生毕竟没成年,两个人起码有个照应。

  我也寝室收拾东西打算搬回家,同寝室的哥们看见我说:“干吗搬走啊?”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甩出一句话,“看家”
  “都这时候了你还打算搬出宿舍啊,你那肖露都和别的系的小男生约会了,”寝室的哥们儿躺在床上,“自己的妞儿看紧点,出事就不好了。”
  “就是这样看着才让人着急啊,你总不能占着茅坑····”他看了看我脸色,决定还是婉转点,“不那啥啊,你说是吧?”
  我顺手把手里的枕头扔过去,“少放废气。”
  “我是说真的,你们俩也该定了。晃晃悠悠这一年,我也不知道你想的啥。”
  我挺喜欢肖露的,她是我们学校有名的美女,漂亮又不高傲,没有平常女生那股小家子气。大一遇到她的时候我也是铆起劲来追,她一句“先从朋友开始做起吧”都让我高兴了半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淡了。哦,想起来了,那时候浮生正好来家里,原来是让这个小浑蛋耽搁了。
  我在心里决定,晚上得给肖露打个电话。

  当我和浮生被生活琐碎的事情折磨得焦头烂额时,我又重新建立了和肖露的联系。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问肖露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时,她考虑了一会儿,干脆利落地给了我一个“好”。
  从那天开始我就顺理成章地把肖露带回家,美其名曰:“带回家”,其实就是帮我和浮生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这些事对于两个大男生来讲,都不是容易的事。有好几次,浮生面对着我买回来的饭盒抱怨:“你就只会买这一家啊,好歹也换换旁边那家小炒啊。”
  我恶声恶气地用筷子敲碗:“你前天刚说再吃那家小炒就吐在桌子上!”

  我没对肖露解释浮生来我家的原因,就直接介绍是我远房的表弟,这一年多来我已经习惯这样微妙的谎言了。潜意识里,我想帮浮生保守这个秘密。或者,帮他一起维持这个表象。
  浮生对肖露印象也不错,至少表现得很乖巧。他那股倔驴一样的劲头就跟我见长。
  很多次,肖露要回去的时候都很晚了。有一次甚至公交车误时,我还坚持把她送回了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想过留下肖露过夜。
  ————对未成年人的成长不太好。在睡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浮生四记】

  我打开门,看到沙发上有黑色的影子,模模糊糊地重叠在一起。门声也惊动了他们,有人发出“啊”的一声,——那是属于少女的声音。
  我因为震惊而忘记要先退出去,直到看那个女生穿上衣服的时候才把头狠狠地转到了一边。我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身边有人跑过去,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你看到喽。”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那是谁?”
  “应该算是……女朋友……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存心让语气变得那么不确定,他脸上有种天真又疑惑的表情。
  但我只知道我用了很大的忍耐力,才没有把他从沙发上提起来往墙上摔。
  “以后别往家里带生人。”最后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好。”杨浮生顺从地点点头,表情挺乖巧,但眼睛里面却带了点挑衅意味。这种表情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孩子的脸上的,我怎么都没发觉?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身体中那深深的无力感。
  我无奈地摇摇头,长大了,果然就不好管了。

  我开始了几天住学校几天回家的日子,和肖露的交往很顺利,她是那种越相处越舒服的女孩,让人心情得以安宁,而且从来不闹小脾气。我和肖露交往以后学校里的男生看着我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寝室的哥们儿也有事没事蹦句酸的,我说:“得得得,我知道我捡到宝了,你们也别一个个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往前蹿啊。”
  寝室的哥们儿听了立刻停止对我的号啕控诉,手脚麻利地扑了过来。

  只有肖露看出苗头不对,脸色小心翼翼地温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不想继续说下去。
  “看看你,眉头都打结了。”她伸手过来抚摸我的额头。我顺手揽过她的肩膀,抱在胸口,“肖露。”
  “嗯?”
  “喜欢我么?”
  “你不知道么?”
  要是放在平时我是极其厌烦这种肉麻没营养的对话的,但是今天却像是想确认什么般地追问:“我想听你说。”
  肖露眼神平和又专注,镇定着我的心,他说:“钟慎,我爱你。”
  我用力抱紧她,像是想揉进身体一般,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我也是。”
  那天,肖露没有回宿舍。我们去了宾馆,我和她死死拥抱着,仿佛一松手就会死掉。我紧紧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像是拥抱着至亲至爱般炙热滚烫。
  剧烈的动作蒸腾出汗水,在我身上悲哀而又蜿蜒地流淌着。

  “钟慎,我下个礼拜开始加课了。”
  “嗯,学习加油。”
  “我和那个女生分手了。”他语气中有某种小孩子的想认错又不好意思低头的别扭。
  “哦。”
  大段的空白,我问:“还有事么?”
  “这个礼拜是我这学期最后一个周末,你能不能……”越说到后来声音越低。

  我翻身下床看了下日历,第十三天,我没回家的日子。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是该回去看看那个小兔崽子了。
  我去浮生的房间以粗鲁的方式砸醒了他,他抗议了好几声,最后气恼得一个翻身坐起来:“你到底干吗!”
  我一把挂上他的脖子:“赶紧起床,哥哥带你去玩。”
  他一边卸下我的手,一边揶揄我:“这次有没有自行车?”
  我和浮生坐上去往城市郊区的公交车,他穿着白色的恤,上了车依旧困得恹恹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我就感觉自己肩膀多出来一部分重量。
  他睡着了。
  到站的时候我推醒了浮生,虽然我很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这个城市很嘈杂又乌烟瘴气。但边缘地带却清丽得不像话。沉静,安寂,有青草和树木,还有山。我和浮生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他显得很新奇:“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
  “你以后也可以带你的朋友来。”我笑着。
  “肯定不成,”他呼出一口气,“他们肯定会觉得没劲,土。”
  “小孩子懂个屁。”我笑骂。
  “我有个女同学还问起你来着。”
  “啊?”
  “你表哥怎么不来了呀,他长得真好看呀。”他捏着嗓子学小女生咋咋呼呼的语调把我逗笑了。
  而令人惊奇的是,在山顶我们发现了寺庙。我们俩看着周围四处无人,里面又阴森森的,面面相觑:“要进去么?”
  我想着可能下次就没机会了,心一横,“进!”

  寺庙里比外面阴凉很多,阳光和风穿行而过。
  我说:“想许个什么愿么?”
  浮生摇了摇头:“不信这个。”
  我说:“那就站着随便许一个吧,反正来都来了。”谁还真寄希望于这种小破庙里许的愿望会成真啊。
  “哦。”浮生意外地没有反驳,双手合十闭上眼沉默了三秒钟,我也跟着照做。
  许完愿望后我没有抬起头或睁开眼,我走了神,矫情地想到,“谁都有终身走不出去的某个午后或某个夜晚吧。”

  我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了,笑着摇摇头睁开眼。

  我和浮生慢慢走下山,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拿出相机来,拉住浮生:“来来来,照一张。”
  我把镜头举远,搭住他的肩膀。然后“咔嚓”一声。
  “照歪了。”在我想抬手继续照一张的时候,相机的屏幕忽然灭了,我拿下来看:“没电了。”
  浮生好像比我遗憾,拿着相机鼓捣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放弃了,往我手里一甩:“失败。”

  那张只有我自己的照片,在我变成了一个普通中年男子的某天,无意中从相册里翻到。在我疑惑之余,看到相片纸边上的一缕头发。我忽然就想起,这是和浮生一起照过的那张。十几年后,我竟然还能凭着一缕头发丝认出他。清楚地知道,他在那里。

  【浮生五记】
  这样不知不觉,青春又是一年。浮生考上大学,我毕业。浮生考了个不错的学校,也就是说,他成年了。
  我打算去找他谈一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收拾东西,那时候已经快要开学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今天不是要去肖露那里么?”
  我说你这是干吗。
  “收拾一下啊,”他站起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长到和我一般高了,“你看家里都成什么样子了。”
  “哦,”我讷讷地说不出别的来。
  “干吗?以为我要搬走?”他一眼斜过来,“想什么美事呢?告诉你,远着呢。”
  “哦,”我干巴巴地答应着,“那、那……那我……”
  “那你就赶紧找肖露去吧,别在这杵着,碍眼!”他大手一挥,“我还得继续收拾呢,晚上叔叔阿姨回来。”
  我放心了点儿。看看表,今天确实和肖露约好了。我走到门外,转过头:“那我先走了,晚上回。”

  他没回头继续收拾东西,空下一只手朝我挥了挥,“拜拜。”

  我和肖露去看电影,一部文艺矫情至极的片子,男主角女主角少年时候在一起,很美好,但从懂了事开始分分合合,为所有琐事和前程争吵,不知道在折腾什么。然后一个得了绝症,两个人倒是不吵了,又回到了他们少年懵懂美好的状态。最后那个人死了,另一个想了他一辈子。
  好像一旦有了时限,人们就自动学会了珍惜。
  反过来想,我们现在那么挣扎,就是因为知道未来太长了吧。

  从电影院走出来,我揉揉有点疼的脑袋,肖露说钟慎你有心事?
  其实她用的是肯定句,我说哪啊,说什么呢。肖露说肯定的,你今天在电影院都没睡着,瞪着屏幕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肖露也没辩驳,走到十字路口,她说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回宿舍。你好好睡一觉。
  我手插着口袋点头。

  我转过身走,头被风吹得更疼了,我知道肖露在后面看着我,但我不能回头,我不知道怎么用现在这张脸面对她。
  肖露肖露肖露……我在心里念,念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浮生。
  我站在小区里抽了一根烟,一边抬头看窗户里黄色的灯光。夏天傍晚蚊子多得轰都轰不走,何况我现在连抬手都懒。
  我把烟头甩在地上,抬腿走进了楼道。
  钥匙在锁孔里发出咔嚓一声,打开门我寂静无声地笑了,回应我的是满室温暖的黄晕。
  还有,原本浮生住着的、现在关着灯、空无一人的房间。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觉得眼皮有点重,头疼的嗡嗡作响。好多东西在眼前晃,我伸手用力挥散了它。我回到自己房间重重摔在床上。闭上眼就看到一片湖光,一荡一荡是的,马上就要蔓延出来。
  电话响起,我懒得接,过了一会挂断,有不知死活地想起来。
  我按接通键,“滚!!!”
  “钟慎?”过一会儿,那边传来试探的声音,“是你吗?”
  “……肖露?”
  “是我,你……”
  有什么烧灼了眼角,我觉得疼得厉害。
  肖露肖露……我默默念着,不对,应该是浮生,浮生,是你吗?

  我直接关掉手机,睡了过去。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记得他蹲在暮色的黄昏里,背对着我,有点像港台片里的腔调,潇洒地对我挥了挥时候:
  “拜拜。”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啊。所有冗长反复的告别,都被这两个字概括。
  他说,拜拜。

  【浮生六记】
  在毕业的两个月内我都维持着无所事事的状态,肖露在没毕业前工作就已经敲定了,她看我做米虫的样子越来越不顺眼,但每次要跟我翻脸的时候我都会把脸部肌肉拉扯到一种被抛弃的野狗般惊慌失措的可怜表情,抱住她的腰说:“连你都看不起我么?”
  这时候,就算她有什么气也撒不出来了,就这么一招百试百灵,从此鉴定,肖露肯是爱我的。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老头子通过关系给我找到了个又清闲又讨好的工作,工资不多,但也足够活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这样的日子。等到有天我想起来去看的时候发现,两年已经过去了。
  上次吃饭的时候老头子难得赞许地说我踏实了,浮躁的锐气退去了很多。我听到只能干笑。老头子还说有空该把女朋友带回家了,我一样报以干笑。
  我不想问起浮生去了哪里,我知道他们还有联系,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不想知道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踏实务实还是心灰意冷。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像一件破旧坏掉的玩具,再也不复当初闪亮着被宠爱和被把玩的时候了。
  那个宠爱我沉溺我的,是年华;抛弃我放下我的,是岁月。

  我去公司楼下的小便利店卖烟。
  “十二。”收银的人说。
  我拿出钱来递过去,“你怎么混迹到这来了。”
  收银的没答声,从收银箱里找钱给我,看着眼前穿着工作服得人,眯起眼睛笑了,那句话怎么说,真他妈是冤家路窄,噩梦成真。
  “什么时候中午休息?”
  “你干吗?”他终于抬起眼睛了。
  “哥哥请你吃饭。”我绕进柜台,揽住了他的肩膀,我感到他抖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店长听到动静走过来了,“小杨,怎么回事?”
  “哦,”他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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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09-07-11
  浮生一记

  我和杨浮生第一次见面时,他才十六。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多年的莫逆之交,他爸年轻时因为工作迁到上海,好些年就这么断了联系。后来,他爸爸把他送到北方来读书,住校是不放心的,所以呢,就借住在我们家。

  而这时候我已经二十岁,刚上大学,正是又反叛又装大人,上了个牛*的大学就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时候。看到矮我一大截的杨浮生,除了反感家里来个生人,基本没放在心上。

  后来,我正式注意到杨浮生的时候,他父母已经出事了。听说他父母一个是高官一个是显贵,利用职位钻空子捞了不少国家财产。但他们显然没能瞒天过海,那阵子正是严惩的时候,所以他父母被查办,财产基本没收,俩人还都蹲了监狱,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于是问题就来了,在我家已经住了快两个月的杨浮生要怎么处理。
  晚饭后,老头子把我和杨浮生都叫到客厅里,眯着眼睛一副道貌岸然的慈父模样,他跟杨浮生说,你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我和你爸爸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你以后就和我儿子一样。
  杨浮生点点头没有吭声,脸色煞白手指蜷曲起来显得隐忍。隐忍?我嗤笑了一声,是被吓傻了吧。十五岁的小子哪会懂这个词的意思。
  过了一会该说的都说完了,老头子可能也累了,就让杨池生去休息。过一会老头子把头转向还黏在椅子上的我,“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挑了挑眉毛,你不会真养这么个东西在家里吧?
  还能怎么办?他爸妈现在都自身难保,更别说照顾他了。
  老头子叹了口气,一筹莫展的样子。

  我揉楺眼睛说累了就回房间了。躺下也睡着,去厕所路过客厅的时候,我看到杨浮生的屋门敞着,里面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月光洒在地板上,惨白惨白的。
  “这小子!”我咬了咬牙,没通知父母,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外面月朗星稀,比屋子里空气好多了。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杨浮生,他坐在小区的石凳上,上身挺得笔直,两手放在腿上。
  我放慢了脚步,以一贯的吊儿郎当的姿态走过去,“干吗,离家出走?”
  杨浮生吓了一跳,看了是我,“那里不是我家。”
  “知道就行,”我拿出烟来点上,“知道不是你家以后就别闹这套,没人爱看你小孩脾气。”
  “你爸收了我家的钱,所以你爸答应他们照顾我到成年。”杨浮生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我就知道老头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收留他,但被当面说出来也是很难堪。当时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我攥紧拳头是因为我现在就想一嘴巴扇过去,他还是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平衡,也没资格教训我,只要一到十八岁,我就搬出去。”
  我哗一下站起来,扔掉烟头,拽着他手腕,“回家。”
  他被我带得站起来,但没动。
  我攥紧他的手腕,觉得自己的手掌上黏满细细密密的汗,但仍旧一声不吭地往回拽。
  杨浮生一把扭开我的手,“别拉我,我自己能走。”
  我猛地扭过身看着杨浮生,企图用眼神恐吓住他,他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肚子梗着倔强。我忽然烦躁起来,一把甩开他手腕,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你算个什么东西?杨浮生,你今天父母落难,寄人篱下,到了这个田地就赶紧把你那个高傲劲儿收起来。别说收了你家的钱,就算收了金子,现在把你轰出去你也不能怎么着。你可以揭发我们去,让你爸把我家也抖出来。但没等你走回上海,你丫就先饿死了。我不管你以前多威风,你家给你带来多大的光环,那早就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实是你现在落难了,就得知道怎么装成个孙子,才能有一块地方给你窝身,才能熬到你十八岁,不再受这种窝囊气。这里没人可怜你,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最起码风光过。我也不算个什么东西,更懒得教训你。但现在你住着我家的地方,就得知道你现在是谁,你他妈在哪儿。懂么?”

  他看着我,眼神的沉默中透着一股子专注。我因为刚慷慨激昂地说了那么多,觉得有点难堪地咳嗽了几声,重新拽过他的手腕。“回家。”
  这一次,他没反抗。
  我听到他在后面喃喃地说,“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我家收你的钱,你不也看不起我们么?咱们彼此彼此,谁也没资格看不起谁。至于别的人,他们都忙着呢,没时间看你现在多狼狈。”
  过了很久,他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浮生二记

  杨浮生的确不讨人厌,他每天到点上学准时回家,不多话,周末的时候还帮忙做做家务。但只有我一开始就看不上他的那股沉默隐忍和高高在上的架子,他也一直没有变。
  我妈倒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好像忽然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杨浮生功课忙的时候甚至帮他准备消夜,口头语是,小慎要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听得我急火攻心,深深觉得自己倒像个外来的。杨浮生看着我诡异的表情,促狭一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杨浮生真的做到样样都不让人操心,有一次我晃荡到他屋子,他正写作业,我说:“干吗呢。”
  他说:“忙。”
  我翻了翻他的课本,他眼睛也不抬,“别乱动,里面夹着作业呢,一会儿找不到了。”
  我就说我顶看不上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又去看他的练习册,打算找出几个错来杀杀他傲气,翻到最后才灰头土脸地发现,一个都没找到。杨浮生的笔记很工整,一丝不苟地横平竖直,隐忍而无措。
  我往他床上一躺,呈大字型,“学样还习惯吗?”
  “习惯。”
  “功课呢,有不懂的吗?”
  “没有。”
  “你和谁都这么说话啊?俩字俩字地蹦。”我存心找茬儿。
  “你跟谁都那么不讲理地挑刺啊?还妨碍人学习。”他抬头看看我。
  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躺在他床上也不想动弹。
  “你不是说了么,在别人屋檐下就得低头。”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这么说。他还在写作业,仿佛说出来的话只是随便聊天。
  我翻了个身,“从你跟我说话上一点没看出来,这都快变成你家了。”
  他没搭话,但发出轻轻的笑声。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没过一会,我就睡着了。

  杨浮生父亲的判决下来了,昨天就下来了,我住校没在家。我爹妈怕他想不开,所以给我打电话让我接他回学校。
  我在班级门口等他,过了一会才看到他和一群男生一起出来,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感情很好,完全不像是在家沉静的样子。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立即恢复笑脸,竟然过来搭住我肩膀,我也被这个动作弄愣了,他跟同学说:“这个,是我表哥。”
  他同学看到年长的人,都恢复了点儿正形,跟着一起叫哥哥。
  他笑得爽朗:“我们要去舅妈家吃饭,没想到他来接我了,是吧?”他转头看着我,笑容满面的,但眼睛深处有什么星星点点,我不想深究。
  “是啊,我怕你不认得路嘛。”我配合着他。里面一个女生接话:“你们家人感情真好啊。”
  “那还用说。那我们先走了。”他推了一下我的肩膀上的手,“走吧。”
  “好。”我转身装作不经意甩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他也没再搭上来。
  一出校门我们就变成一前一后,我斜眼看他说:“温暖家族剧?演得过瘾么?”杨浮生做的事对于已经过了二十岁的我确实太过无聊了,但那时候我的年龄和阅历还不足以体会他做这些背后的动机有多悲哀。
  他没吭声。
  这个年纪男生的粗大神经没头没脑,他都没有,不,应该说,以这个年龄来讲,杨浮生太不单纯了。
  “会露馅的。”我说。
  “不会的。”他摇摇头头,“只要让老师和阿姨他们少接触就好了。”
  哪那么容易,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聪明,但怎么说也是小孩子,想得还是简单。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我才知道,小孩子的残酷是最残酷的。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轻蔑地抬了抬嘴角。
  到了家门前,他忽然站住了。
  “钟慎,”他叫我名字,他的脸色很苍白,像那天惨白的月光,眉头皱紧着一种类似小孩子的执拗,“你知道没有家庭的感觉么?但他们———我的父母给我物质去填补,让别人也忽略了这些,他们向我投来的只是羡慕的眼神。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就再退一步吧,我就做一个普通人,可是我知道,我离普通人都很远。我想要普通人有的一切,如果要不到的话,我只是维护一个自己是普通人的表象,这过分么?”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重复:“我就是想对他们炫耀这种虚荣。”
  建立一个家,有健全的父母,被宠爱,这些普通人都会有的,在他看来竟然是虚荣,是值得炫耀的。想到这里,我竟然有点心酸。
  他只是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聪明和算计,全心全意去维持这样一个“和别人一样”的表象。
  就算是以前,他父母都在的时候,他也是靠这种父母给他的表象生活。而现在他父母不在了,他就自己去制造。对他最重要的,仍旧是“一种表象”。
  因为体会痛苦体会快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他父母并没有来得及都会他。

  “叔叔阿姨打电话说爸爸的判决下来了,你来接我也是为这个吧。”他把手放在门把上。
  那背影,好像接受宣判的人是他。
  他回头冲我仓促一笑,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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