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科学家们认为火山爆发是一个危险又美丽的存在?

如题所述

20世纪60年代,美国地质勘测局的鲍勃·克里斯琴森在研究黄石国家公园火山史的时候,对一件事感到迷惑不解:他找不到这个公园的火山。而且,说来也怪,以前竟然没有人为这件事费过神。很久以来,大家已经知道,黄石公园是火山形成的——因此有那么多喷泉和其他散发蒸汽的地貌。火山有个特点,即:一般来说比较明显。但是,克里斯琴森哪里也找不到黄石公园的火山,他尤其找不到一种名叫破火山口的结构。

一提到火山,大多数人马上会联想到富士山或乞力马扎罗山那样典型的火山锥。那是由喷出的岩浆堆积而成的一个对称的小山冈。火山锥形成的速度可能相当快。1943年,墨西哥帕里库廷的一个农夫吃惊地看到自己的一块地里冒起了烟。一个星期以后,他做梦似的已经成了一个152米高的火山锥的主人。不到两年,它的高度达到了430米,直径800多米。地球上总共有大约1万座这种一目了然的火山,其中只有几百座是活火山。但是,还有一种不大有名、并不造山的火山。这种火山的威力如此之大,它们一下子破土而出,留下一个沉降式大坑,即破火山口(源自拉丁语,意思是大锅)。黄石火山显然属于第二种,但克里斯琴森哪里也找不到那个破火山口。

恰好在这个时候,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局决定拍摄黄石公园的照片,测试一下某些新型的高空照相机。一位考虑周到的官员把其中的有些照片交给了公园当局,认为它们可以挂在某个游客中心。克里斯琴森一看到这些照片,马上意识到他没有找到破火山口的原因:实际上,整个公园——9000平方公里——就是破火山口。火山爆发留下了一个直径将近65公里的大坑——大得从地面上的任何角度都看不明白。过去某个时刻,黄石公园可能被炸得七零八落,威力之大远远超过了人类已知的任何等级。

结果发现,黄石公园是一座超级火山。它坐落在一个巨大的热点——一个熔岩储藏所——之上。这个储藏所下达地球至少200公里深处,上至接近地面的地方,形成了一根所谓的超级热柱。热点的热量为黄石公园里所有的喷气口、间歇泉、温泉和冒泡的泥坑提供了动力。地面以下是个岩浆房,直径约为72公里——大致相当于公园的大小,最厚的地方达13公里左右。想像一下,有一堆TNT,面积相当于英国的一个郡,伸向13公里高的天空,达到了最高的卷云的高度,你就会大体知道黄石公园的游客们是在什么东西上面漫步。这样的一池岩浆对上面的地壳所产生的压力,已经把黄石公园及其周围地区顶了起来,使其比本来会处的位置高出大约半公里。要是发生爆炸,这场灾难简直是难以想像的。伦敦大学大学学院的比尔·麦圭尔说,一旦爆发,“你无法走到离它1000公里以内的地方”。造成的结果也许更加糟糕。

黄石公园所在的几处超级热柱,很像马提尼酒杯,越往上越细,但到了接近地面的地方就向外张开,变成盛着不稳定岩浆的许多“大碗”。有的“大碗”的直径可达1900公里。根据目前的理论,超级热柱并不总是猛烈爆发,有时候只是源源不断地喷出大量熔岩,就像6500万年前发生在印度德干暗色岩区的情况。超级热柱占地50万平方公里,喷出的毒气很可能对恐龙的灭绝起了作用——肯定不会起好作用。超级热柱也许还要对造成大陆破裂的裂缝负责。

这样的热柱并不少见。眼下,地球上大约有30处活热柱,世界上许多有名的海岛和群岛都与热柱有关——比如冰岛、夏威夷群岛、亚速尔群岛、加那利群岛和加拉帕戈斯群岛,南太平洋中部小小的皮特凯恩岛,以及许多别的岛。但除了黄石公园以外,别的都在海洋里。谁也不知道黄石公园的热柱最后怎么或为什么会在陆块下面。只有两个情况是肯定的:黄石公园所在地壳很薄,下面的世界很热。但是,到底是不是因为有了热点地壳才薄,还是因为地壳薄才有了热点,这是个争论很激烈(可以这么说)的问题。地壳的大陆性质对热点的爆发有着重要的影响。别的超级火山往往汩汩细流,比较温和,而黄石火山爆发起来非常猛烈。这种事情不常发生,但一旦发生,你还是离得远一点为好。

据知,它的第一次喷发是在1650万年以前。自那以来,它已经喷发了大约100次,但最近的3次是有文字记载的。最后一次的强度相当于圣海伦斯火山的1000倍;前一次相当于280倍;再前一次的强度大得天知道是多少倍,至少是圣海伦斯火山的2500倍,但也许是可怕的8000倍。

我们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与它比较。近代最大的一次是1883年8月印度尼西亚的喀拉喀托火山爆发。它发出的轰隆声在全世界回响了9天,使远在英吉利海峡的海水晃了半天。要是你把喀拉喀托火山喷出的物质比做高尔夫球,那么黄石火山最大的一次爆发喷出的物质像个大球,你完全可以躲在后面作为藏身之地。按照这个比例,圣海伦斯火山喷出的物质不过是一粒豆子。

200万年前黄石火山喷出的火山灰足以把纽约州埋在20米的深处,或者把加利福尼亚州埋在6米的深处。迈克·沃里斯在内布拉斯加东部发现的化石床就是这种火山灰形成的。那次喷发发生在如今的爱达荷州,但在过去的几百万年里地壳大约以每年2.5厘米的速度加以覆盖,因此今天就在怀俄明州西北部的下面。(那个热点本身留在原地,就像对准天花板的一个乙炔炬。)它在后面留下了肥沃的火山平原,成为种植马铃薯的理想之地。这是爱达荷的农场主们早就发现了的。地质学家们爱开玩笑说,再过200万年,黄石公园将会为麦当劳快餐店生产法式炸土豆条,而蒙大拿州比灵斯的人们将会围着间歇泉翩翩起舞。

上一次黄石火山爆发所喷出的火山灰,铺满了西部19个州的全部地区或部分地区(加上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部分地区)——几乎涵盖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以西的整个地区。记住,这里是美国的粮仓,生产世界上差不多一半的谷物。还不要忘记,火山灰不像一场大雪那样一到春天就会融化。要想再种庄稼,你不得不找个地方堆放所有的火山灰。几千名工人花了8个月的时间才从纽约世贸中心6.5公顷的废墟上清理掉180万吨垃圾。想一想,清理堪萨斯州要花多少时间。

我们还没有考虑对气候产生的影响。世界上上一次超级火山爆发发生在苏门答腊北部的多巴,那是在74000年以前。谁也不知道它的强度有多大,但肯定大得吓人。格陵兰的冰核显示,多巴火山爆发以后,至少有长达6年的“火山冬天”,天知道之后又有多少个糟糕的生长期。据认为,那次爆发几乎将人类灭绝,使全球的人口减少到不足几千人。这意味着,那几千人是所有现代人的共同祖先,这也说明了我们为什么缺少基因的多样性。无论如何,有证据表明,在此后的两万年里,地球上的总人数从没有超过几千。不用说,从一次火山爆发中恢复过来要花很长的时间。

这一切都很有意思,但都是假设的。直到1973年,一件怪事发生了,突然之间那个假设变得很有意义:黄石公园中央的黄石湖水开始溢出该湖南端的堤岸,淹没了一处草地;与此同时,该湖另一端的湖水神秘地流失了。地质学家们马上进行考察,发现情况不妙,公园的一大片地区鼓了起来。这种把湖的一头抬起,让水从另一头流出的情景,如同你抬起孩童的嬉水池的一边会发生的情景。到1984年,公园的整个中心地区——100多平方公里——比在1924年对公园作最后一次正式勘测时高了1米多。接着,1985年,公园的中心地区下陷了20厘米。现在,这个地区似乎又在鼓起来。

地质学家们认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一个活跃的岩浆房。黄石这地方古代没有超级火山,只有一座活火山。也是大约在这个时候,他们推算出来,黄石火山平均每60万年大规模喷发一次。最近一次喷发是在63万年以前。黄石火山似乎到了该喷发的时候了。

“也许你没有这种感觉,但你是站在世界上最大的活火山上面。”黄石国家公园的地质学家保罗·多斯对我说。6月一个美好的清晨,我们在位于马默斯温泉的公园总部相遇。他刚从一辆大型哈利一戴维森牌摩托车上下来,跟我握了握手。多斯是印第安纳州人,和蔼可亲,说话低声细语,很会关心别人,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公园管理局的雇员。他胡子灰白,头发往后扎成一根小辫。一只耳朵上戴着个小小的蓝宝石饰针。笔挺的公园管理局制服有点紧,显得大腹便便。他看上去与其说是像个政府雇员,不如说是像个勃鲁斯音乐乐师。实际上,他真还是个勃鲁斯音乐乐师(演奏玻璃钟琴)。但是,他确实懂得并热爱地质学。“这儿是世界上搞地质最棒的地方。”他一面说,我们一面上了一辆四轮驱动的旧汽车,朝老实泉驶去。他答应让我陪他一天,无论他作为公园的地质学家在这一天里将干什么。今天的第一项任务是为新一拨的导游上一堂基础课。

我无须指出,黄石公园是个极其美丽的地方,这里有丰饶而瑰丽的山脉,野牛遍布的草地,潺潺作响的小溪,碧蓝碧蓝的湖泊,数不清的野生动植物。“要是你是个地质学家,这儿确实是个最佳的工作场所,”多斯说,“比尔图思豁口那儿有着将近30亿年前的岩石——可以追溯到地球起始之时四分之三的历程,还有这儿的矿泉。”——他指了指几处温泉,马默斯温泉的名字由此而来——“那儿你可以看到正在形成的岩石。介于二者之间的东西应有尽有,只要你想得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地方,地质情况是如此明显,或者说如此美丽。”

“因此你喜欢这个地方?”我说。

“哦,不是喜欢,而是热爱这个地方。”他的回答是极其诚恳的,“我的意思是,我确实热爱这个地方。冬天很冷,工资不太高,但在情况好的时候,简直……”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把手往西一指。远处的山里有个豁口,它刚刚探出一片高地,映入我们的眼帘。他对我说,那座山脉名叫加拉丁山脉。“那个豁口约100公里宽。在很长时间里,谁也不清楚为什么那里有个豁口。后来,鲍勃·克里斯琴森认为,这肯定是从山里炸出来的。要在山里炸出个约100公里宽的地方,你知道这会与一个威力巨大的事件有关。克里斯琴森花了6年时间才琢磨出来。”

我问他,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了黄石火山的喷发。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火山是很古怪的东西。我们对它们确实不了解。意大利的维苏威火山在300多年里一直很活跃,1944年爆发过一次,然后就停了下来。自那以来,维苏威火山一直很平静。有的火山学家认为,它是在大规模地重新积聚能量。这有点儿令人担心,因为维苏威火山及周围地区生活着200万人。不过,谁也说不准。”

“要是黄石火山快要爆发,会有多长的警报时间?”

他耸了耸肩:“上次爆发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场,因此谁也说不准什么是警报信号。很可能是一系列地震,有的地面会隆起,间歇泉和喷气孔的活动方式可能有变化,但确实谁也说不清楚。”

“那么,它可能会在没有任何警报的情况下爆发?”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解释说,问题在于,在某种程度上,能成为警报信号的差不多一切现象在黄石公园里都已存在。“一般来说,地震是火山爆发的先兆,但公园里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地震——去年发生了1260次。其中大多数很弱,因此感觉不到,但毕竟还是地震。”

他说,间歇泉活动方式的变化,也可以被看成是个迹象,但间歇泉变化多端,同样无法预言。木丝泉一度是公园里最著名的间歇泉。它过去一直喷射得很有规律,非常壮观,达到100米的高度,但在1888年突然停喷了。然后,它在1985年又恢复喷射,但高度只有25米。汽船泉是世界上最大的间歇泉,喷射的时候可达120米高,但喷射的间隔时间可以少到4天,多达50年。“要是它今天喷射了下个星期又喷射,丝毫不说明它下下个星期或下下下个星期或20年之后会怎么样,”多斯说,“整个公园都变化无常,你实际上不可能根据任何动静来下个结论。”

撤离黄石公园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公园每年吸引着大约300万名游客,主要是在夏季3个月的高峰期。公园里道路较少,故意修得很窄,一方面是为了减慢车辆速度,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然美,再一方面是因为受到地形条件的限制。在盛夏季节,花半天时间就能轻松地穿越公园,花几个小时就能抵达公园的任何地方。“人们一看到动物就停下来,无论在哪里,”多斯说,“我们这儿有熊群,有野牛群,有狼群。”

2000年秋,美国地质局和国家公园管理处的代表以及几名学者开了一次会,成立了所谓的黄石火山观察所。这样的机构全国已经有4个——分别在夏威夷、加利福尼亚、阿拉斯加和华盛顿。但说来也怪,在世界上最大的火山区却没有。黄石火山观察所与其说是一个机构,不如说是一种打算——一项协议,大家同意协调一致,研究和分析公园里多种多样的地质情况。多斯对我说,它的第一批任务之一是制订一个“地震和火山喷发应急计划”——即,一个危机时刻的行动计划。

“已经有了一个?”我问。

“没有。恐怕没有。但很快会有。”

“是不是晚了点?”

他微微一笑:“哎呀,我们这样说吧,不算太早。”

计划问世以后,打算这么做:3个人——加利福尼亚门洛公园的克里斯琴森、犹他大学的罗伯特.B.史密斯和公园的多斯——将评估潜在大灾难的危险程度,然后向公园主管提出建议。主管将作出是否应当撤离公园的决定。至于周围地区,他们没有计划。一旦出了公园大门,你不得不自己救自己——要是黄石火山真的大爆发的话,这个计划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

当然,也许要过几千几万年以后那一天才会到来。多斯认为这样的一天根本不会到来。“这是因为,过去有个模式,并不意味着那个模式依然适用于今天,”他说,“有迹象表明,那个模式也许是一系列灾难性的喷发,接着是漫长的平静时期。我们现在也许就处在这个平静时期。目前的迹象表明,大部分岩浆房正在冷却,变成晶体。它在释放火气,你得把火气憋在心里才能来一次大爆发。”

与此同时,黄石公园及其周围地区还存在许多别的危险。这一点在1959年8月17日夜里变得特别明显。事情发生在赫布根湖地区,就在公园外面。那天午夜零点前20分钟,赫布根湖遭受了一次灾难性的地震。震级为7.5级。就地震而言,它的影响面不大,但是来得突然,来得猛烈,震塌了整个山坡。事情发生在夏季旅游旺季。幸亏,那个年代不像现在那样有许多人前往黄石公园。8000万吨岩石以每小时160公里的速度从山上崩塌下来,其力量和动量是如此之大,前缘竟然冲到了峡谷对面一座山的120米高处。罗克溪露营园有一部分就在岩石的必经之地。28名露营者死亡,其中19名被埋得太深,再也没有找到。灾难发生得又快又难预测。有兄弟3人同睡一个帐篷,倒是幸免于难。他们的父母睡在旁边的另一个帐篷,却被冲得无影无踪。

“大地震——我的意思是大的地震——迟早会发生,”多斯对我说,“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儿是个大断层地带,地震很多。”

尽管发生了赫布根湖地震以及别的危险,直到20世纪70年代,黄石公园才配置了永久性的地震表。

若要欣赏地质过程的威力和无情,你肯定挑得出比蒂顿山脉更糟糕的例子。蒂顿山脉位于黄石国家公园以南,峭壁嶙峋,非常险峻。900万年以前,蒂顿山脉并不存在。杰克逊大坑周围的土地本是一片杂草丛生的高地平原。但是,后来地球内部出现了一处64公里长的断层,自那以后,大约每隔900年蒂顿山脉就要经历一次大地震,其威力之大足以使它再升高2米。由于千万年来这样反复地往上颤动,如今它的高度已经达到雄伟的2000米。

900年是个平均数字——也是个会让人产生错觉的数字。罗伯特.B.史密斯和李.J.西格尔在《观察地球内部之窗口》这一部本地区的地质史里写道,蒂顿山脉地区的最后一次大地震发生在5000—7000年之前。总之,蒂顿山脉大概是这个星球上最该要发生地震的地方。

热液喷发也是个很大的危险。它可以随时随地发生,而又完全无法预测。“你要知道,按照路线图,我们要把游客带进温泉池,”我们看完老实泉喷水以后,多斯对我说,“人家就是来看这个地方的。你知不知道,黄石公园里的间歇泉和温泉比世界其他地方的加起来还多?”

“这我倒不知道。”

他点了点头:“有1万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新的喷气口。”

我们驱车来到一个名叫鸭湖的地方,那是一片200米宽的水面。“表面上看,湖面上平静无事,”他说,“它不过是个大池塘。但是,这儿过去没有这个大坑。过去15000年里的某个时候,这儿发生了一次大喷发。几千万吨泥土和岩石以及高热的水以高超声速炸开了。你可以想像,要是在老实泉的停车场下面,或哪个游客中心下面发生这种事,那会是个什么情景。”他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

“会有什么警报吗?”

“很可能没有。公园里上一次大喷发发生在1989年,在一个名叫猪排间歇泉的地方。那次喷发留下了一个大约5米宽的坑——反正不算很大,但要是你当时正好站在那个位置,那它就大得很了。所幸没有人在场,因此没有人受伤,但它是在没有任何警报的情况下发生的。在遥远遥远的过去,有的喷发形成了1.5公里宽的大坑。谁也说不准这种事情会在哪儿或何时再次发生。你只能希望,它发生的时候你没有站在那儿。”

大的岩崩也是一种危险。1999年在加迪纳峡谷发生过一次大岩崩,所幸没有人受伤。下午晚些时候,多斯和我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只见一条行人众多的道路上方突出一块岩石。裂缝已经清晰可见。“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多斯若有所思地说。

“你在开玩笑吧?”我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几辆汽车从下面通过,里面都塞满了——完全按词的本义——快活的野营者。

“哦,不大会的,”他接着说,“我只是在说有这种可能。它有可能再坚持几十年。真的说不准。人们不得不承认,你来这儿就得冒风险。事情就是那样。”

我们走回他的车子跟前,准备返回马默思温泉。他接着说:“问题在于,大部分时间里不会出事。岩石没有掉下来,地震没有发生,新的喷气孔没有突然出现。尽管地下很不稳定,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平安无事。”

“就像地球本身一样。”我说。

“一点不错。”他表示赞同。

黄石公园对游客来说有危险,对公园雇员来说也同样有危险。多斯5年前到这里来上班的第一个星期就有那种可怕的感觉。有一天深夜,3个年轻的夏季雇员干了一件非法活动,叫做“泡沙锅”——即在热水池里游泳或取暖。虽然园方由于显而易见的理由没有把情况公开,但黄石公园的水池不是个个都是滚烫的。有一些你躺在里面简直惬意极了,部分夏季雇员有在深夜下去泡一泡的习惯,尽管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那3个人也真傻,没有带个手电筒;这是极其危险的,因为热水池周围的泥土结成了薄薄的一层硬壳,人很容易掉进下面灼烫的喷气孔。无论如何,他们在返回宿舍的途中,要跨越一条早先不得不跳过去的小溪。他们后退几步,胳膊挽着胳膊,数了一二三,接着就跑过去纵身一跳。事实上,那根本不是一条小溪,而是一个沸腾的水池。他们在黑暗里看不清方向。三个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次日上午,在离开公园的途中,我一面想着那件事,一面对一个名叫翡翠池的地方作了短暂考察。翡翠池位于上间歇泉池。多斯前一天没有时间带我去那里,但我觉得至少应当去看一眼,因为翡翠池是个很有历史意义的地方。

1965年,一个夫妻生物学家小组——丈夫叫做托马斯·布罗克,妻子叫做路易丝·布罗克——在一次夏季考察过程中干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在池边舀起一点儿褐黄色的浮渣,带回去研究了一辈子。令他们——最后令世界上更多的人——深感吃惊的是,里面充满了有生命的微生物。他们发现了世界上第一批极端微生物——即能在以前被认为是温度太高,或酸性太强,或含硫太多,因而无法产生生命的水里生存的微生物。不可思议的是,翡翠池里这些不利条件全都具备,但至少有两种微生物觉得这里很舒适。它们后来被称之为嗜酸热硫化叶菌和嗜热水生叶菌。以前总是以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在50摄氏度以上的温度里存活,但这些微生物却在腥臭、酸性、温度差不多翻一番的水里过得很自在。

在差不多20年的时间里,布罗克夫妇发现的两种新的微生物之一嗜热水生叶菌,一直是实验室里的一件珍品——直到加利福尼亚一位名叫卡里.B.穆利斯的科学家发现,里面耐热的酶可以用来玩一种化学魔术,名叫聚合酶链式反应。科学家们可以用极少量的——在理想的条件下可以少到一个分子——DNA来产生大量的DNA。这一种复制基因的方法后来成了遗传科学的基础,无论是对于学术研究,还是对于警方的法医工作。穆利斯因此获得了1993年的诺贝尔化学奖。

与此同时,科学家们正发现更耐热的微生物。现在,它们被称之为超喜温微生物,要求80摄氏度以上的温度。弗朗西丝·阿什克罗夫特在《极端条件下的生命》一书中写道,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喜温的微生物是延胡索酸热球蛋白菌,它们生活在海洋喷气孔的岩壁里,那里的温度高达113摄氏度。生命的上限被认为是120摄氏度左右,虽然实际上谁也不知道。无论如何,布罗克夫妇的发现完全改变了我们对生物界的看法。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局的科学家杰伊·伯格斯特拉尔说:“在地球上,我们无论走到哪里——即使进入看来对生命最不利的环境里,只要那里有液态水以及某种化学能,我们就能发现生命。”

原来,生命比任何人想像的要聪明得多,在适应能力方面要强得多。我们马上就会明白,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似乎并不完全希望我们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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