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说:“上海是张爱玲的,北京是林海音的。”张爱玲是骨子里的一种孤傲,所以语言也长于表达细节,典故比兴俯拾皆是,再加上一些刻薄,代表一种上海的精英意识,可是读着总觉得有点找不到北,像是过于精致的舞台女子,可敬而不可亲。林海音是充满着赤子之心的热爱生活,所以语言多于日常的真实流露,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再加上一些温情,代表一种北京的包容精神,读着读着就感同身受,像是和蔼可亲的邻家女。
可是,林海音也不是完全北京的。在这本《城南旧事》中,既有很地道的北京口语,也有一些外来语的汇入,比如林爸爸的那句“惊么该”,读着让客家人觉得格外亲切,尽管故事的背景是在老北京,却并不以之张扬“京片子”,用一种柔和的笔调娓娓道来。
正如张爱玲的《小团圆》在身后推出,引发无数联想与印证,使得“小说自传化”成为时髦,但估计爱玲阿姨泉下有知,也不得清净。《城南旧事》是不是林海音儿时的自传,本身已经不重要。小说最大的特征就在于虚构,诚如林海英在序言中所说,“读者别问我哪是真是假,我只是读者分享我一点缅怀童年的心情。”于是,她用虔诚并祭奠的口吻,追忆,那些留存在记忆,中的,回忆。
英子遇到的一个个善良本分的人,在童年中,她用一颗婴孩般的心灵去靠近他们、接触他们、热爱他们,只是,这些曾经也如此清澈的人,变得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或者说,为了自己太过明确的方向,渐渐忘记了自己的童年的纯真。秀贞疯了,妞儿呆了,收破烂的男子盗了,兰姨娘离了,宋妈走了,林爸爸死了,这些都不是美好的。这些童年的记忆,其实每一次,都是磨难中的成长,让我们了解到,我们必须要学会面对丑陋,这是成长的代价,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永远都是小孩子。孩子们需要等到花落了,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才能等待下一次花开。
温情的背后,让我们看到,属于我们的纯真,已经,流水落花春去也。如果我们读《城南旧事》都不能感同身受的话,那我们应该是庆幸我们不再是小孩了呢,还是应该悲哀呢?再想想我们自己,我们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颜色的?是什么温度的?我们在我们的童年,种上了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然后,看它长出什么梦?
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
惊么该?我们可以。每人心中一个童年。不可复见,不可复制,不可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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