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用一天时间讲一生历程的方式,描绘了大时代里小人物的命运,展现了福贵动荡与苦难的一生、平静和幸福的一生,是福贵本人的受难史、成长史,也是徐家的落魄史。历经坎坷的福贵为什么活着?
福贵在输光家产之后想拿根裤袋吊死,但很快就打消了死的念头,以为会被父亲揍死,却气死了父亲;又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该死却没死”;眼看着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和外甥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依然活得自鸣得意。正如福贵自己所言:“说起来是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福贵苦难的一生,是自作自受,见证了徐家的落魄,活着的福贵也是徐家对他这个“败家子”“孽子”的惩罚。
余华在《活着》自序中指出“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福贵之所以活着,是因为生命要求他活着,于是他就活着。因此,意识层面上,福贵是为活着本身而活,不是为了其他的任何事物,是为活着而活的典型代表,所以在亲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之后,福贵还是可以好好活着。福贵有比别人多很多死去的理由,可是他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成为徐家落魄的见证者。
福贵人生可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作为吃喝嫖赌的地主少爷,做着光宗耀祖的梦,却赌光了家业,一贫如洗,生活一落千丈;第二阶段,作为破产、穷苦不堪、接连失去亲人的农民,捉襟见肘,祸不单行,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和外甥先后离他而去,历经坎坷;第三阶段,作为看淡生死的老人,与一头老牛作伴,在田间回忆、怀念自己的过往,怡然自得。
福贵人生三阶段对应着弗洛伊德提出的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第一阶段为本我而活,本我代表本能,只追求直接满足,不顾外在因素,遵循快乐原则;福贵作为纨绔子弟,吃喝嫖赌,输光家业;第二阶段为自我而活,自我代表理性,正视现实的同时保护本我,为现实而活,遵循现实原则。
福贵作为穷苦的农民,一贫如洗,苟延残喘,为生计奔波,为了让儿子有庆读书,不惜将女儿送给别人,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第三阶段为超我而活,超我代表理想,是理性化和道德化的自我,遵循道德原则;孤零零的福贵历经沧桑,已看淡生死,与年迈的老黄牛相伴,人生得到升华。
因此,从无意识层面理解,福贵为本我、自我和超我而活。在不同的人生阶段,福贵都很好地处理了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关系,有苦难但无矛盾、不冲突,“很少与社会、历史构成意识形态上的冲突,也很少与邻里之间产生伦理道德的冲突”,得到了内心的平衡,“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乐观豁达地活着,更多地感受到了幸福,人生得到升华,完全出乎人的意料。
余华认为自己的作品都是“源于和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努力“在解决自我和现实的紧张关系”。在《活着》中,福贵解决了与现实的紧张。福贵人生三阶段与徐家命运紧密相连,见证了徐家一步步地落魄,因为福贵的赌博,直接导致徐家破产,徐家一蹶不振,甚至香火都不能延续,福贵成为徐家的千古罪人。
只是福贵处理好了本我、自我与超我的关系,人生三阶段互不冲突,形成了统一而和谐的健康人格,拥有了“对嘈杂、混乱、疯狂加以强化之后形成的和谐”,在享受中不操心现实的事,在苦难中也不流连曾经的荣华富贵,活出了自己的感受,形成了自己的人生态度,奏响了虽是幸存者但更是幸福者、升华者的人生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