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2-06-15
第2集
刚才，班组长杨军通知我到车间办公室里去一趟，说是车间主任吕长军找我。
看着班组长杨军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心里顿时就紧张起来啦，我知道我惹事了。我猜想肯定是吕主任找我谈话，要追究我为什么要向刘菲的工具柜里悄悄塞死老鼠的事情。
杨军笑嘻嘻的说：
“哈儿，怕啥子，害怕了撒？发抖了？你是不是打起摆子来了？哈哈哈！怕啥子嘛，你能干喃？你还晓得怕人了嗦？”
杨军还走过来，幸灾乐祸的，还有点得意忘形的样子，他又拍拍我的肩膀说：
“”吕主任找你啊，你不得了了啊，23车间主任要找你了啊，你成了大人物了！”
我知道我闯祸了，是祸躲不掉，逃也逃不掉的。由于紧张、害怕，我身子啊，一直抖个不停，但是我想忍住，但是又忍不住，就又跺脚又蹦跳。两只脚杆不听使唤，还是抖个不停，而且呀，胸口“嘣嘣还”怦怦跳个不停。
妈了个巴子！我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怕个卵子！吕主任能够把我吃了么？
我战战兢兢的朝23车间办公室走去，一路走，我还一路东张西望，心里面想着怎样应付这个事情啊？
在路过车间女工卫生室的时候，在车间女工卫生室的门口碰到了刘菲正从卫生室里面出来。她和我打了个照面，刘菲看我的那个眼神充满了蔑视，而且她扭头就走，动作很快，好像是躲避瘟神似的。
你刘菲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自家男人抛弃了，离婚了嘛！有啥得意的？有啥矜持的？
听说她当过知青，到生产队里没干几个月的劳动就到公社去参加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成天就在各大队各生产队巡回演出。她饰演的是《红灯记》里面的李铁梅。还会跳舞，跳《白毛女》中的喜儿一角。后来，县里面要调她去县文工团，不知怎么的她却顶替父亲进了建设厂。
而且，进了建设厂她死活也不去厂里的宣传队，也不去厂工会参加任何活动。厂团委、厂工会多少次找她去，要求她去参加宣传活动，她都婉言拒绝，不知道她当年遭遇了什么事情，如此的与宣传活动诀别。
没有谁知道她在农村当知青的时候遭遇了什么。而且，她对当年自己在农村的往事，始终是只字不提。
刘菲一遛烟就跑不见了，我回过头来看见这个女工卫生室门口上挂了两个牌子，牌子上的字是用红油漆写的。一个牌子写的是：女工卫生室；另一个牌子写的是男士止步。
这我就搞球不懂了，还专门为女工修一个卫生室，那修女厕所干什么用啊？
有一次我去问开行车的那个幺妹儿，我说：
“幺妹儿，你又到那个女工卫生室去干啥子哦？你们女职工有一个女厕所，又有卫生室。有两个厕所啊？是不是有点浪费？”
幺妹听到哈哈的笑了一阵说：
“哈哈哈哈，哈儿嘛，连这个都不懂！”
幺妹，哈哈哈的笑了大半天，笑得来前引后仰哎呦哎呦的叫唤好一阵子。等到她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均匀了她才笑嘻嘻的给我解释：
“我说哈儿，这个事情你们男人关心啥子？我们女的洗屁股的地方，你老是打听啥子？哈哈哈？”
听幺妹儿这样一说，“腾”得一下我的脸就发烧了，涨得通红。幺妹儿看到我这个样子又嘻嘻哈哈的一阵的嘲笑挖苦：
“说起你是傻子，宝器！龟儿子的，有时候又精明的不得了。你要学好的，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嘛！”
平白无故又被幺妹儿在这里嘲笑嘲讽，批评教育一顿，真是让人晦气。我逃跑一般从女工卫生室落荒而逃。
其实，这个幺妹儿跟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是她开行车，成天在我们头上轰隆隆的跑过去，跑过来，大家求她吊运东西的时候多。她人年轻，又长得活泼。车间里不管是上了一点岁数的，还是年轻人，只要是男的都喜欢和她说笑几句。嗯，班组长杨军就喜欢同她开玩笑，不过最近杨军和刘菲“缠”上了，当然就把幺妹儿搞忘了。
幺妹儿在行车上居高临下，注视着23车间的所有的阴暗角落。她肯定知道是谁在偷看女洗澡堂，偷看刘菲洗澡。为什么不反映？不告发？
猴三儿经常躲在吹砂房里面撒尿，工段长赵大汉怎么知道了？赵大汉把猴三儿揪住，紧紧的揪住猴三儿的衣襟，就像揪住一只小鸡儿似的，恶狠狠地把猴三儿一顿的臭骂：
“那个地方是撒尿的地方？你给老子还不是在那里磨刀子嘛？！跑一趟厕所，要是死人呐？！整个车间都像你这样，那怎么得了？怎么你形成这个怪德性？！”
工段长赵大汉一边训斥猴三儿，一边把办公桌捶得咚咚咚的响，那阵仗确实有点唬人。大家猜想，如果猴三儿还嘴的话，不遭捶一顿才怪！猴三儿，小鸡儿似的身材怎么敢跟赵大汉儿打架？猴三儿只能够唯唯诺诺站在办公室的里面，老实实的听着赵大汉训斥教育。
你想想，那个吹砂房巴掌大个地方，两个砂轮飞转，火花粉尘其间。工人们在里面磨刀子，那个砂轮灰灰弥漫，再加上你撒尿骚臭无比，怎么让人受得了？
猴三儿开的机床是钻床，他就经常去吹沙房磨钻头。这个磨钻头也很有讲究，钻头磨的不好，转出来的孔就是扁的，而且孔壁粗糙。更糟糕的是钻头么的不好就不锋利，人家钻了十几个孔了，你才钻几个孔，也就是说你做的生活，质量差而且数量又少。猴三儿就经常求我给他磨钻头。他这个人脑袋瓜就是这样笨，给他讲过无数次，磨钻头儿的，钻头的刀口与砂轮的旋转面，角度要掌握好。手不能抖动；钻头握在手里要稳住，不能晃动，当然就更不能打滑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始终掌握不了。他就只好经常求我给他磨钻头是不是得给我买点烟之类的讨好我。
猴三儿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偷奸耍滑，哪怕损人害己，他也去做。班组里大家都不喜欢他，他就和我经常伙在一起。
23车间的厕所，并不在车间里，而是在车间外面挨着车间办公室不远，专门修建的一幢简陋的平房。工人们上一趟厕所确实很不方便，要花个十几分钟。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呀！嗯，苏联专家在设计这个厂房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工人们还要拉屎拉尿啊！
知道猴三儿躲在吹砂房里撒尿大家都非常的气愤，觉得赵大汉骂他骂的对，就是扇他两耳光也不解气。
后来大家疑惑起来，赵大汉长得有火眼金睛，23车间的每一个阴暗角落他都能够看得见？
人们猜测，肯定就是幺妹儿在行车上看见了，悄悄的跟赵大汉告发了。很多人亲自爬到行车上去，体验了一下，的确，人们猜测幺妹儿告发猴三儿躲在吹沙房里撒尿是有原因的。站在上面，车间里任何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能怪猴三儿撒尿的时候只注意了左右及门口，没有注意天上。
幺妹儿倒是很有底线的，只要你不是搞破坏，影响大家的利益，车间里的人们发生的其他的那些隐私，她从没有拿出来对人谈起过。花大姐，就不一样，有事无事到处乱说，什么车间里某个人和某个人躲在工具柜的阴暗里亲嘴呢！或者是某个人和某个人开始谈恋爱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花大姐添油加醋，说的有鼻子有眼，把一个车间闹得个轰轰烈烈。
所以，大家对幺妹儿印象还是挺好的。
我小心翼翼的往车间方向走，来到了车间洗手槽旁边，我又停住了脚步。这个洗手槽是一个长长的水槽，是水泥浇筑的一个水槽，中间架设了根水管儿，水管子到处都钻了眼子漏水。只要水管的开关扭开，密密麻麻的小孔里就冒出一根根细线一样的水流，下班的工人就在这个水流下洗手。
加工车间嘛！下班以后谁的双手不是涂满了油污？四五百人的一个车间，在同一时间里下班，同时间要去洗手，这个洗手槽就显得非常的壮观了。拥挤着无数的人。嗯，都把手伸出去，涂抹着肥皂碱粉，一边嘻嘻哈哈的打闹嬉笑，一边洗手。
水槽上方是车间修建的一个宣传栏。宣传栏上贴了很多的车间的学习文件和工厂的文件，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红头文件哦！还报纸，只有一种报纸《重庆日报》。哦，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宣传栏上的一副标语口号，叫：
“抓革命促生产，坚决完成三季度攻坚战！”
宣传标语的下方，就是车间的光荣榜。班组长杨军当然也在光荣榜里面。他是啷个当上先进的呀？我们班组评选先进的时候，好像并没有选择他呀！评选先进的时候，我投票投的是宋林师傅。宋林师傅，老老实实的不开腔，不出气，默默无闻，就在小组里干活，干了十几年了。就像车间领导经常说的那样，是老黄牛！
怎么是杨军当上的“先进”？我仔细地看了看班组长杨军的那个照片。那个照片正是班组长杨军得意忘形的瞬间。他的两只眼睛也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
咱们的班组长杨军，白胖胖的脸咋就没有一点皱纹呢？那个下巴也是光溜溜的一根胡须也没有。眼睛细眯成一条缝，确实有一些得意洋洋的味道。老子我左看右看，觉得像和尚又像一个太监。突然，老子想搞一个恶作剧，想把杨军那张图片，他的眼睛抠一个洞，让他细眯眼难看，抠一个洞看看像什么样子？
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班组长杨军的照片，可正在这当口，突然听到我身后有人咳嗽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赶紧回个身去，哎呀妈呀！我身后站着的正是宋林师傅。
我收回自己的手，尴尬无比的傻笑。宋林师傅，慢悠悠的洗着自己的手，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宋一林师傅怎么就来洗手了？
宋林师傅说他昨天上夜班，今天早晨该下班了。
我问宋林师傅，我说评选先进的时候，我投了的是你的票，怎么班组长杨军当了先进模范？
宋林师傅叹了口气，他说：
“唉，人家杨军有创造发明！”
我就问宋师傅，班组长杨军发明了什么？
宋林师傅说就是这个，说着就从洗澡槽旁边的一个小筐里抓起了一把锯木屑粉。
宋林说，这个就是班组长杨军他发明的，就是往木屑粉里面加一些碱粉，咱们洗手的时候就用这个木屑粉，就不用肥皂了。”
哦，原来是这个。
这是班组长杨钧发明的呀！的确不错，我们下班以后，手上有油污用肥皂洗三五次都洗不干净，用这个加了咸粉的锯木灰儿洗手，两下三下就洗干净了。所以我们这个洗手一上槽旁边好几个地方都放了几个箩筐，小箩筐里面就放了这些木屑粉粉。算下来就节省了很多的肥皂，不过节省下来的肥皂大多数都被工人们拿回家里洗衣服被盖去了。
车间办公室是一栋平房，一间一间的，数过去一共有六间。第一间门牌上方的木牌牌写的是技术组，第一室；第二间是十一技术室第二室；第三间是技术室第三室；第四间是工会办公室；第五间是23车间党支部办公室；第六间是23车间主任办公室。
我要去的地方是“23车间办公室”。我一直在办公室的门口彷徨，犹豫。我心口怦怦怦怦乱跳，紧张的浑身有些发抖，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吕主任要对我做什么？批评教育？要求我写检查？在全车间职工大会上做检查？
这个还算可以接受，如果叫我当面向刘菲道歉那就太丢人。男子汉大丈夫向一个女人低头认错那像什么话？
我胆战心惊，诚惶诚恐，脑袋就在党支部办公室门外晃悠，就像那个乌龟，一会儿把头伸出来，一会儿又把头缩回去。
办公室里并不宽裕，只有四张办公桌，其中有一个办公桌上正埋着一个头发稀疏的圆脑袋，我反反复复的在门口晃悠，那个脑袋终于感觉到我的存在，终于抬起头来，从老光眼镜的上方瞟见了我。哦，这个头发稀疏的圆脑袋，正是咱们23车间大名鼎鼎的吕主任。他正忙着在办公室里埋头写东西，见我在那里张望，就立即从鼻梁上取下了老光眼镜丢桌子上，站了起来向我招手。
“是小李吧，快进来呀！”
哦，这个吕主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穷凶及恶，虎豹豺狼的样子，反而慈眉善脸充满着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讲究？
前次他给我们车间工人做报告的时候，他说我们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绿。他把边“缘”的缘读作了“绿”色的绿了。台下，有人小声的纠正说是边缘。小生帮与数据纠正的是车间团支部书记付正芳。当然了，咱们的团支部书记是年轻人嘛，又是高中生，文化要好一点。
可是，吕主任并不买她的帐。
吕主任，眼珠子一吨，手把茶中往桌子上猛的一眨说这个字就读“绿”嘛，你读对了，你能够不上来呢，你上来读，我下去听！你来当这个主任，我去当工人！
大家都看出来，吕主任对这个团支部书记非常的不满。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纠正23车间党支部支部书记的错误？
当官的最恨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人。
吕主任满脸涨得通红气，气乎乎的停顿了一下阵又接着往下说：
“嗯，一个字有这么重要吗？这么关键吗？我是这里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工厂领导一再强调要狠抓经济，要自己找米下锅，这个米是啥子米？不是我们所说的大米，也不是我们所说的糯米！笑啥子？在这里，我非常严重的告诉同志们了，找米下锅就是要求我们到市场上去要产品，要任务，要生活来做！”
讲着讲着吕主任就讲激动起来了，他站了起来，把身上的军大衣也脱了掉，把茶杯又端起来：
“找米就是找市场，知道不！？”
茶杯撞翻了，茶水溅出来了，溅了吕主任一身的茶水。大家都看出来，吕书记还在生气。
现在，此时此刻吕主任出人意料的微笑着慈爱地握住了我的手，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受宠若惊。
吕主任生拉胡扯地把我拖进了办公室里。我还以为我一进办公室吕主任又要变脸了，就要眉冷眼把我逼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把我关起门来教育嘛！哪知道现在是这样的慈祥微笑着，完全没有要批评人的架势。
“小李同志啊，你别害怕，你有勇气来就说明你是一个很好的同志嘛！他们都叫你什么来着，宝器？哈儿？这就是他们的不对！我不能这么叫，我要叫你的名字，你叫李长春是吧？”
吕主任还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到我的面前呢
我有些呆头呆脑手足无措，惶恐紧张，眼睛老是盯到吕书记后面的那面墙壁上看。
吕主任后面的墙壁上挂满了锦旗，其中有一个锦旗是金黄色的四个大字：
模范单位
吕主任依旧是微笑着对我说：
“我今天不是专门要批评你的，不是的，谈谈心吧！今天找你来，就是要谈谈心。不过谈心之前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你昨天那个事情确实做的太过分了，出格了。不好，以后千万不再做了！”
“不过啊，小李同志，我知道你很有优点哦，听说你在车间做事很能干哦，你磨的那个车刀，什么钻头啊，切刀啊！创车刀具呀磨得那么好！大家说哈儿磨的刀子，好用哦！哎呀呀，我又说你的外号了。对不起哈，不是故意的！”
“唉，今天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还是对你很有信心的，你是一个爱劳动的好同志！”
不过你也不要骄傲哦，你听说一个叫做倪志福的同志吧？哦，倪志福钻头你知道吧！就是把钻头磨出三个尖尖出来，留出两个缺口，他磨出来的这个钻头解决了好大的问题，纸一样薄的钢板，他钻了好大，一点也不变形，而且精度又非常的好！所以我跟你说，技术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好好的学习哦！”
就这么聊天，天一句地一句的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我走出23车间办公室的时候，工厂门口的高音喇叭已经吹响了下班的冲锋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