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史(二)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3
爷爷年轻时当过保长,这似乎是不太光彩又无法言说的一段历史。毕竟,保长也算一方势力,管百余户人,手里还有枪,是集军、政、文“三权一体”的人。

小时候,我偶尔从父亲和幺叔的口中得知一二,究竟难谙。父亲在六个兄弟中行二,脾气最温和,当别人开起玩笑说他是保长的儿,他只笑不搭。幺叔则不同,谁敢开这样的玩笑,他跟谁干仗。

我初中有个同学是邻村的,他父亲是乡政府干部,经常穿解放鞋、绿制服,还夹个皮的公文包,从我们家门口过。很多人见到这人都是恭敬地叫“陈同志”,唯独幺叔连正眼都不看他。我很好奇,就问幺叔为什么?他狠狠地瞪我一眼:他妈的,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不稀奇!后来我才知道,爷爷当保长的时候非常正直,手里的枪从来没开过,征粮征税也是例行公事,还替陈家交过粮。可是解放后的批斗大会上,陈家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证爷爷“罪状”的。

时代的车轮下,埋葬过无数的罪恶,也碾压过无数的冤屈。

爷爷自幼失去父亲,十多岁就离开母亲独自生活,要立业、要成家,何其艰难!人在艰难中要生存下去,总要找到一些依靠。也许,无依无靠的爷爷,为了生存,无奈之下就选择了“保长”这个注定被人唾弃的职业。

打土豪分田地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穷苦人民翻身做主人,祥和之中也充满悲壮。村里的地主儿子是在解放军押解昭通送审途中跳河自尽的,爷爷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他选择了活下去。白天的批斗是让人失去人格,而晚上的审问可能让人丧命。老虎凳的煞威之下,爷爷的口供从富农,到小地主,到地主,到恶霸,到命悬一线之时,改口为恶霸地主,方才过关。

罪名虽定得大,但处罚是劳动改造,以观后效,不知是哪位官爷动了恻隐之心。之后,爷爷被丢到了五十里之外的高山老林,押送的人随手一画,方圆上百亩的一座山坡,给了他一头走路都不稳的老黄牛,七天内翻犁完毕……两腿已断的爷爷,望着眼前的老黄牛,也看到了可怕的明天,不禁仰天长叹!

天黑尽了,押送的人也走了,当几只火把慢慢靠近,又给爷爷燃起了生的希望。是的,爷爷的救命星宿来了。原来,在附近山上住着一户赵姓人家,是爷爷继父的远房亲戚。他们来帮爷爷犁地,来救他的命。

这段恩情,爷爷临死时还念念不忘,要求我们后辈儿孙永远铭记、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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