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夜明珠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结局是什么)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4-04-19

讳莫如深的出处是什么

出自《豫章异事》一个关于生死和道义的故事。

将军冢

豫章城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除了酒肆邸店,勾栏瓦舍,钱庄布铺,南北杂货,早晚市集一应俱全。每家店都是独一处,没有店名,人们只说去喝酒,去买布,本地人一听就懂。

黄将军的药铺坐落在三眼井街的东边,岁月推移,三眼井已经填成平地,黄将军的药铺却欣欣向荣,有一副天地同寿的架势。黄将军姓黄,将军是外号。外号的来由查无出处,有人说是因为黄将军有个将军肚,有人说是因为黄将军年轻时当过兵。黄将军对自己的事情讳莫如深。他的胖脸红扑扑的,洁白的下巴上留着一小撮山羊胡,总是笑眯眯的。人们从他的脸上读不出陈年往事。

黄将军的生意很好,药铺每天门庭若市。黄将军对此是很开心,但是这种喜悦在道德上是立不住脚的。药铺和棺材铺一样,老百信乐得见店铺门可罗雀,掌柜面黄肌瘦比,这说明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因此药铺常常要贴“但愿世间人常寿,不惜架上药生尘”的对联,违心也好,真心也好,大家瞅着舒心体畅。

但是黄老板偏不。黄老板在门扇上贴的是:“僧道无缘,概不赊账。”别人开药铺,店里常挂着“术绍岐黄”“起我沉疴”的匾额。黄将军的铺子里只有一面“隆瑞丰祥”。豫章城里的人多半就看不起黄将军,觉得这个黄将军体宽心狭,爱财如命。黄将军对别人说什么不在意,也不上心。他有家有口,妻子如花美眷,儿子正值总角,他的心思是怎么把自己的小日子过红火。

豫章城里的人怎么也想不到黄将军是怎么和许尘成了莫逆知己。这件事如同黄将军的外号一样无据可靠。

许尘三十有五,是个江湖游侠。常年戴着一顶竹篾斗笠,手持一柄切玉断金青锋剑。这把剑上斩贪官污吏,下斩山妖野怪。许尘为豫章城的人做过许多好事,茶楼上还有说书人讲许尘的故事。

许尘每月初五来一次药铺,来时很少空手。有时背着一头獐子,一对熊掌,一颗夜明珠,一副唐寅的字画,有时也只带一把木剑,那是给黄将军儿子的玩具。更多的时候许尘带来的是一身的伤。每当这时,黄将军就把店里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什么金疮药,行军散,贵重的药材诸如犀角、麝香,一点都不省。

许尘在黄将军的家里住上十天半个月,静待创口结痂。有时候他兴致来了,就会在后院舞剑。许尘舞剑不用真剑,许尘说自己的青锋剑杀气太重。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捻起一根衰草,就能当空而舞。黄将军看不懂剑法上的高明,但觉得许尘的身姿实在绝妙。曹子建的“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用在许尘的身上也不夸张。

许尘和黄将军的关系亦兄亦友,许尘说黄将军起码救过自己二十次,这辈子还不清,只能下辈子还。黄将军却从来没有要许尘报答的意思。他虽然开着药铺,时不时要和黑白道上的人打交道,但有了委屈也把牙往肚里吞,遇事但是却未求过许尘。

这天许尘初二就来了,黄将军当时带着一个管事,一个刀上,去邻县采买药材未归;妻子去龙王庙烧香礼佛,让十岁的元元在店里背《汤头歌诀》。

许尘来到店中,衣衫破败,黑发虬结,鲜血混着泥土粘在脸上,身上几十处刀剑创伤。

元元看见许尘的样子吓了一跳,躲在柜台后面。原来十日前,许尘在淮阳杀了一位知府,行迹却被友人泄露,导致被官兵追杀。他一路赶来豫章,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追兵将至,自己命悬一线。他求元元把自己藏在店里。

元元又惊又怕,呆若木鸡。门外车马嘈杂,许尘知道追兵已至。他问元元店铺中药仓在哪。元元指了指头顶。原来店铺顶格之上,椽瓦之下,还有一个隔间,用来存放药材。许尘脚踩柜台,飞身抓住房梁,掀开覆板,钻进了隔间,又把覆板阖上,留下一条缝隙,观察情形。

这时几个侍卫走了进来,为首侍卫叫范劲凌,素以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著称。他穿盘领淄衣,戴铁线幞头,提一把厚背砍刀进来。元元急忙翻身坐在柜台上,把许尘留下的脚印压在屁股下。

范劲凌问元元许尘去哪了。元元摇头,一问三不知。范劲凌不信,他威胁元元如果不交出许尘,就要让他家破人亡。范劲凌拔出砍刀,一刀把柜台劈成两段,元元从柜台上摔下来。他从小娇生惯养,黄将军两口都舍不得对他横眉竖眼。他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嘴更硬了。一口咬定自己没见过许尘。

范劲凌的两个手下正要发作,却被他拦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石英磨制成的透镜,放到元元面前。他说这个镜子是从西洋传进来的,一能聚光成火,而能洞幽烛远。两京十三司也没有几件这样的宝贝。

元元接过透镜,把玩了一会,到处看看,果然分毫毕现,地上的灰尘,药丸的纹理都清清楚楚。元元越玩越爱不释手,范劲凌却把透镜夺了回去。元元的眼睛黏在透镜上拿不下来,眼珠子跟着透镜转。

范劲凌又问了一遍元元,许尘是不是在店里。元元愣愣地点头。两个手下立刻在铺子里翻箱倒柜。范劲凌又问许尘在哪。

元元颤颤缓缓抬起胳膊,手握成拳,犹豫着应不应该指出来。范劲凌打量四周,许尘一定就藏身于此这时,许尘正在顶格上看着一切,他的一滴血从伤口中落下来,正好滴在范劲凌的额头上。

范劲凌还没有反应过来,许尘就仗剑跃了下来。范劲凌拔刀相向。两人斗了数回合,许尘伤口破裂,折在了范劲凌的刀下。范劲凌抓住了许尘,把透镜扔给了元元,脸上露出嘲笑的神情。

不久,黄将军的妻子烧香回来,她打听明白了一切,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给元元收拾行李,让元元离家出走,再也别回来。谁知道黄将军那天晚上提前回来,他看见店铺里一片狼藉,就问妻子和元元出什么事了。妻子还想隐瞒,但元元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黄将军怒发冲冠,他把透镜从元元手中抢了过来,摔了个粉碎。元元看见费劲心思得到的透镜碎了,放声大哭。

黄将军叹了口气,从药柜里取出二钱砒石,兑水让元元服下。妻子也哭了起来,她抱住黄将军的腰,说如果元元死了,自己也不愿苟活。黄将军推开妻子,把药碗放在元元面前,让他自己喝。元元哭得涕泗横流,他捧起自己脸一般大的药碗,咕嘟咕嘟开始喝。他喝了一会,停下来,接着哭。黄将军也开始哭,他一边哭,一边安慰元元“乖,喝了吧,喝了就没事了。”元元又开始喝药。这时,妻子上前,把药碗打翻。她指着黄将军大骂一顿。

黄将军低头收拾碎片,他悠悠地说:“我没有这个儿子。”

第二天,元元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体僵硬,七窍流血。妻子看见儿子的尸首后肝肠寸断,也服毒自尽了。

黄将军把妻子儿子下葬,请了佑民寺的法师放了三天焰口。几天时间,黄将军须发尽白,人瘦得抽条。他把伙计辞了,家产和药材都贱卖了,大门一封。走在豫章城内,竟然人认出他来。

在官府,上下打点都是花钱的。黄将军一头扎进了府衙的大门,上下使钱。一个司狱告诉他,这案子要提交到提刑按察使。

黄将军带着全身家底求见按察使,被检校、照磨、知事、佥事一路盘剥。到了按察使这,他奉上一盒乔家栅的点心,里面装的是二百两雪花纹银。按察使收下了点心,让黄将军回去等消息。

黄将军不死心,他知道许尘在豫章城中极有声望。他找遍城中富户,却全都碰了钉子。树倒猢狲散,往日对许尘歌功颂德的居民都门户紧闭。许尘从一代大侠变沦落成无人问津的阶下囚。

黄将军心灰意冷,只能回到家中枯等。谁知等来的却是许尘秋后问斩的消息。他去大狱里探许尘,许尘见他形影相吊,满头银丝,就知道他为了自己吃了许多苦头。他安慰黄将军,说生死有命,无需强求。他从草席中捻出一根稻草,说,“我最近又创了一套剑法,请黄兄指教。”黄将军觉得这是他一生中看过的最美的剑舞。

黄将军从大狱离开后,又找到按察司府上。按察司没有见他,见他的是一个师爷。他把身上最后的玉簪给了师爷,玉簪是妻子的遗物。师爷告诉他,许尘的案子已经板上钉钉。但是按察使信佛,好读佛经,如果你能带着咸通九年的雕版刻本《金刚经》来找按察司,那许尘也许还有救。黄将军又问那《金刚经》位于何处。师爷如实说,在当朝内阁首府,谨身殿大学士,严嵩家中。

师爷这话又如五雷轰顶,黄将军刚有的一点希望就被磨灭。严嵩身居高位,住深宅大院,要取他家的东西,好比痴人说梦。人非鬼神,岂能穿墙遁迹,随心所欲。黄将军听完师爷的话后,如失了魂一般在街上游荡。

话分两头,许尘在狱中等待死刑。一天,司狱过来打开牢门,告诉许尘他无罪,可以走了。许尘不明就里,司狱也不明就里,他只是按照吩咐办事。

许尘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来药铺中找黄将军。可是药铺已封,门楣上插着白幡。邻居告诉许尘,黄将军已经去世了,尸体还停在家中。许尘看见尸体,昔日好友,如今人鬼殊途,任你武功再高也于事无补。许尘不禁放声大哭。

原来那天黄将军走投无路,回家上吊自尽,化作鬼魂,夜行千里,来到严嵩家中。他偷了那卷《金刚经》,送到按察使府上,还留下一封信笺,上书自己已成鬼魂,盗取经书,希望按察使信守诺言,否则便化作厉鬼,让他终日不得安宁。许尘因此获释。

当晚黄将军托梦给许尘,让他不要下葬尸体,并且在一个月内成亲。如果妻子怀孕,他就能投胎于他许尘妻子腹中,免受轮回之苦。

许尘第二天醒来,昨晚所梦,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他把尸体停在屋里。三日之后和一个民女成亲。民女名唤小谢,两人住在药铺里。一个月内,民女果然有了身孕。说来奇怪,黄将军的尸体停在药铺中,不腐不烂,犹如活人入睡一般。

女人怀胎十月,小谢腹部一日大过一日。许尘对小谢百般呵护,无微不至。小谢也也个秀外慧中的女子,善解人意,温柔娴淑。许尘解冠卸锐,当起了货郎,与小谢过上了寻常百姓的日子,一生漂泊的许尘饱尝阖家之乐,同时他对黄将军的家破人亡的内疚之情也更深一分。

转眼已过去六个月有余,小谢这天在家中除尘洒扫,一只硕大无朋的老鼠从床底下窜出来,那张床正是元元死时躺着的。小谢被突如其来的老鼠吓了一跳,三魂六魄丢了一半,摔倒在地。小谢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然后就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小谢再睁眼时,许尘正在边上。他眼睛红红的。小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禁失声痛哭。

那天晚上,许尘又梦见了黄将军。黄将军让许尘把自己尸首安葬。但是如今投胎无望,自己也误了转世的时候,自己只能化作孤魂野鬼,永远弥留在这人世之间。

许尘心如刀绞,他觉得黄将军一家的悲剧都始于自己。第二天,他带上月牙铲与黄将军来到豫章城东边的梅岭上。他找了一处枕山面水的宝地,把黄将军埋了。用玄武岩刻了墓碑,供上鲜花果品。

葬下黄将军后,许尘还是不能安心,虽然小谢温柔可人,但他总是惦记着躺在梅岭上的黄将军。许尘隔三差五就要上山一趟,烧些纸钱纸马,打扫坟头。许尘每次来都发现遍地供果凌乱,鲜花委地。他猜想此地山清水秀,附近难免住着些虎豹猿猴之类,打扰了黄将军的清净。于是他带上干粮清水,要在黄将军的坟旁露宿三天。

第一天晚上他梦见了黄将军。黄将军告诉他此地是古代战场,亡灵众多,许尘应该明日下山。许尘不听黄将军劝,住满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天空彤云密布,不见曦月。紧接着吹来一阵腥风,许尘看见一群士卒亡灵从地下中飘然而出。他们在黄将军的坟前玩笑做乐,把黄将军的魂魄从坟墓里勾出来,百般戏弄,又掀翻供果,折取花枝。许尘怒不可遏,拔剑相向,剑锋却刺了空。黄将军说:“恶灵是无形之物,许兄是肉体凡胎,不能与之抗衡,还望早日回家,自顾周全。”亡灵们听见黄将军的一番表白,抚掌大笑,气焰更胜。

许尘下山后接连请了三清观的天师做法,佑民寺的和尚降妖。但是天师也好,和尚也好,都束手无策。他们说梅岭瘴气弥漫,久居邪灵,避之为上,趋之为下。

许尘回到家后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时刻担心着黄将军的处境。小谢看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找不出话语宽慰。

入夜,许尘上山,亡灵又出来作祟。许尘仗剑以待,煞气逼人。亡灵嘲笑他不自量力。许尘拔剑抹脖,血溅三尺,死在黄将军的坟前。许尘死后,也化作幽灵,提剑杀亡灵当中。那群亡灵本是一群破落逃兵,武艺平平,被许尘杀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此后,那群亡灵又纠结同伙来闹过几次,都被许尘单枪匹马地杀退。许尘的大名传遍了整个梅岭。梅岭山的邪魔妖怪再也不敢来黄将军的墓前作祟了。

许尘死后,小谢把他的尸首埋在了黄将军的坟旁。后来豫章城里的人看见黄将军墓碑,以为这里真的埋着一个将军,所以称这里为将军冢。

《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结局是什么

是匪我思存的玉碎吧?如果下一秒,我没遇见你第二十三章尾声——满眼青山恨西照天终于亮了,下了半夜的急雨,声音渐渐轻稀,微弱如低不可闻。窗外天际青灰的一隅,渐渐发白,淡化成孔雀蓝,逐渐渗出绯红。半边天际无声无息绚出彩霞万丈,绮色流离泼金飞锦。

朝阳是极淡的金色,窗外树木四合,荫翳如水。

阳光从枝叶扶疏里漏下一缕,仿佛怯生生的手,探入窗内。窗下高几上一盆兰花,香气幽远沁人心脾,若有若无萦绕不绝。

我紧张的抱着母亲的手臂,问:“后来呢?”

“后来?”

她重新陷入沉思中,逆光照着她的侧影,仿佛淡墨的仕女,姣好的轮廓令人屏息静气。

我紧紧抱着她的臂膀,像是害怕这美好是幻像,一松手她就会重新消失在故事里似的。她说:“后来我一直昏迷,医生断定我再也不会醒来,你父亲终于绝望,也终于放手。”

我怒道:“他就这样轻易舍弃了你。”

母亲微笑起来,眼睛如水晶莹温润。她笑起来真是美,叫人目眩神迷。她轻声道:“我一个多月后才醒来,等我醒来之后,我要求离婚,你父亲同意了。是夫人作主,对外宣布了死讯,给我另一个身份,安排我出国。”

我仰脸望着她,如同世上一切孩子仰望自己的母亲,她脸上只有从容平淡的光洁,我满心生出欢喜,我说:“母亲,你是对的,父亲永远不值得原谅。”

又说:“母亲,你真是不会说谎,世上表姐妹哪有同姓的?你一说我就起了疑心了。”

母亲微笑着低下头去,她仍是惯于低头。

我想起《九张机》的题字,问她:“那么那个方牧兰呢?”

母亲淡然道:“不知道,我出国后就和所有的朋友断了联络。”

我一转念又想起来:“母亲,父亲这次派人接你回来,准是没安好心,不管他怎么花言巧语,你可别理他。你现在是自由的,他劣迹斑斑,不可原谅,再说他是有‘夫人’的。”

母亲道:“这次你父亲找到了你哥哥,他才派人去接我。”

我苦着脸皱着眉:“那个卓正会是我哥哥?”

母亲却是极欣慰的:“你父亲能找到他,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当年……”

她轻轻叹了一声:“当年我是一万个不舍得……后来听说……”

她声音里犹有呜咽:“天可怜见,你父亲说,大约是当年孤儿院弄错了孩子,我真如做梦一样。”

她的眼泪热热的落在我的头发上,她慢慢抚摸我的长发,那温暖令我鼻子发酸:“囡囡,你长这样大了……上次见着你,还是年前你父亲带你出国,我远远在酒店大堂那头瞧了你一眼。判儿,你不怪我吗?”

我眼泪要掉下来了,脱口说:“都是父亲的错,才让你离开我。”

母亲眼里也有泪光,她轻声说:“没想到还有这一天,咱们两个说了一夜的话,你不困吗?”

我说:“我不困,妈,你一定累了,你睡一会儿,等你醒了咱们再聊。”

她牵着我的手,长久的凝视我,说:“那你也去睡吧。”我哪里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终于跑下楼去。客厅里静悄悄的,我一转过头,竟然看到了父亲。他坐在沙发最深处,烟灰缸上的一枝香烟已经泰半化作了灰烬。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有那样的表情,他只是远远望着那枝烟出神,眼里神色凄苦而无望,仿佛那燃尽的正是他的生命一般。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可以坐上一生一世似的。我看到梁主任走进来,轻轻唤了一声:“先生。”父亲这才抬起头来,梁主任说:“您该走了。”父亲嗯了一声,一转脸看到我,问我:“你母亲睡了?”我点了点头,他瞧着我,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温和,他说:“我已经叫卓正过来了,回头等她醒来,你们两个好好陪陪你母亲。”我想起母亲吃的种种苦头,不由得说:“我都知道。”若是在平时,我这种蓄意挑衅的口气准叫他生气,但这回他只叹了口气,就在这当口,我突然失声叫了一声:“父亲!”他也觉察到了,伸手去拭,却拭了一手的血,梁主任连忙帮他仰起脸来,侍从连忙递上纸巾来。父亲用纸巾按住鼻子,说:“不要紧,大约天气躁热,所以才这样。”他衣襟上淋淋漓漓都是血点,梁主任十分不安,说:“打电话叫程医生过来吧。”父亲说:“你们只会大惊小怪,流鼻血也值得兴师动众?”放下纸巾说:“你看,已经好了。”梁主任见止了血,果然稍稍放心。侍从取了衣服来给父亲换上,梁主任到底忍不住,说:“先生,要不今天的行程就取消。天气这样热……”父亲说:“天气这样热,人家都等我一个,怎么能取消?”回过头来对我讲:“我晚上过来,你好好陪着你母亲。”我答应了,父亲走后不久,卓正就来了。母亲见着他十分高兴。一手握了他的手,另一只手牵了我,眼里柔柔的神色令我又要掉眼泪了。母亲轻声说:“咱们总算是一家团聚了。”电视里是父亲熟悉的声音,他身后是熟悉的建筑。母亲远远看着电视里父亲的身影,卓正也转过脸去看,我笑着说了一句俏皮话:“这样热的天气,慕容先生还要站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发表演讲……”话犹未完,只见屏幕上父亲身子晃了一晃,突然向前扑倒。臂膀将几只麦克风砰得触落,发出尖锐的啸音。全场的人这才失声惊呼——我连惊呼都忘了,眼睁睁看着电视镜头里已经是一片混乱。侍从室的人抢上去,镜头被无数的背影挡住了,嘈杂的声音里什么都听不到。电视信号被切断了,滋滋的一片雪花,旋即出现无声无息的黑暗,能吞噬一切令人恐惧到极点的黑暗。这世上有一种人,像是活在玻璃罐子里,比如我可怜的妹妹囡囡。她看起来很骄傲,像是一只小刺猬,实际上她不过是株养在温室里的兰花,偶然奢望探头瞧瞧外面的风雨,也自有人会替她挡住滴水不漏。很奇怪,我一下子有了妹妹,有了母亲,自然,还有了父亲。父亲只单独见过我一次,那次是在他的办公室里,他问了我几句很寻常的话,余下的时间,他只是长久的凝望我,仿佛想要从我身上,找到过去光阴的影子。他从来没有对我说什么,可是我很明白的知道了一切。血缘是非常奇妙的东西,比如见到母亲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母亲。父亲出事之后,母亲险些晕倒,囡囡更是没了主意。从这一刻我便明白,这两个人是我竭尽全力所要保护的,也是唯有我能保护的。我当机立断打电话给侍从室,要求到医院去。我们见到父亲时,他仿佛已经安然无恙,神色很平静的半倚在病榻之上。专用病房宽敞明亮,像是一套寻常豪华公寓。若非室内淡淡的药水气息,很难让人想到这里是病房。母亲立在我身旁,她身上散发着淡薄好闻的香气,不是香水也不是花香,非兰非麝,若有若无,萦绕掩盖了药水的味道。当她走近时,我清楚的看到父亲脸色,仿佛久霾的天空豁然明朗。父亲转过脸问我:“你们怎么来了?”口气像是责备:“定然吓到你母亲了。”医生说,他需要立刻动手术。不是没有风险的,看外面那些人如临大敌的表情就知道。父亲有话要同他们说,我于是和囡囡一起,陪母亲去休息室里。过了许久,他派人来叫我。我以为他是想单独交待我一些话,谁知房间里还有雷部长和霍先生。我进去静静站在父亲的病榻前,父亲用手指一指我,说:“我将卓正交给你们了。”他们两个人都大惊失色,当即一下子站了起来,霍先生叫了一声:“先生。”父亲说:“他从小不在我身边,未免失于管教。我只希望你们看待他,如同看待你们自己的儿子,替我好生教导他。”雷部长说:“先生过虑了——也叫我们如何当得起。”父亲轻轻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只希望他能够和平常人一样,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平静幸福的渡过一生。”他转过脸来瞧我,那目光宠溺温和,好像我还是个很小的孩子。我终于懂得了,其实在他心里,他是极累极累的。等大家都离开,他疲倦的闭目养神,这时母亲来了。她的脚步非常轻,可是父亲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仿佛有着第六感似的。他望着母亲微笑,母亲也微笑起来。母亲的笑容就像是夜明珠,整个房间都仿佛突然明亮,父亲轻声的说:“对不起。”母亲眼里蒙胧泛起水汽,闪烁着泫然的泪光,她说:“我明白。”他们都只说了三个字,可是倒仿佛交谈了千言万语一样,四目相投,目光里都只有一种欣慰的安详。父亲的笑容渐次温暖,如同阳光熠熠生辉。他伸出手来,母亲轻轻将手放在他掌心里。他们就这样执手相望,像是要望到天荒地老。我回过头去,囡囡站在门口,我轻轻走过去拉了她:“咱们走吧。”她还要说什么,我已经将她推开,顺手关上病房的门。她冲我翻白眼,瞪着我。这小丫头,我刮刮她的鼻子:“你不觉得咱们在这儿多余么?”我带她顺着走廊往外面走,天气很热,夕阳隔着玻璃照进来,温热的烙在人身上。窗外可以望到远远的草地上,两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在玩秋千,到底是孩子,病了在医院里也可以这样快乐。在他们的头上,天空那样湛蓝,一洗如碧,如同要滴下水来,半空皆是绮丽的晚霞,渐渐绯,而后橙,继而紫,落下去,是荡漾的朱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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