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很麻烦的。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0
“我很麻烦的。”

这句话你会对谁讲?

若是我,会对没有别意却可能喜欢自己的人说。

一句「我很麻烦的」,意并不在自嘲,而是主动地给对方一个信号,一个「最好不要靠近我哦」的信号,提示并不熟悉的对方不要轻易地牵扯进我的麻烦生活中。

但无论怎样,大概也是不会和最亲近的家人这样说的吧。因为我们自信,家人是这个地球上唯一可能不会嫌弃我们的存在。

在电影《一念无明》中,阿东与家人的关系却给出了全然不同的回答。

这是 一部关于躁郁症的港片。

主角阿东沿乘母亲的足迹,深受躁郁症的折磨。影片的开头场景便是父亲接阿东从精神病院回去住。

电影的主线很简明,就是阿东提前离开精神病院回家以及适应社会的种种体验。

而穿插其中的另一些镜头,则拼凑起了某些过去的故事。

我选择 「麻烦」 来作为这篇文章的主线。

阿东与妈妈之间的麻烦。

阿东的妈妈年轻时(据她说)相当好看有魅力,有排着队的小伙追求她。

但最后她却嫁给了一个从没想过的平平男人,也就是阿东的爸爸。

所以可想而知,她的这一生,都是忿忿的。

她忿忿自己没能继续享受千人追万人捧的荣耀。

她忿忿自己的美好闪耀因这个男人而淡然落幕。

她忿忿自己不得不被捆绑在这个没出息的家里生下两个儿子。

忿忿所以生病。她得了躁郁症。从此大小便不能自控,整日躺在床上流泪,再难体面。

但她孤傲啊,所以她不愿意接受阿东的照顾,发病时的喃喃也总是在回忆往日的光彩或者挂念身在美国的儿子阿俊。

那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正是出自妈妈之口。

要想一想她是用怎样的语气和心情吐出这句话的,她放弃掉了破碎的尊严,赤身裸体站在花洒下,任儿子帮自己擦拭身体,还要添上一句给别人添麻烦了。

阿东有过崩溃的时刻,有过那些个自己明明已经尽了力母亲却依然神经兮兮不见好转的夜晚,但他仍是甘愿被麻烦的。

毕竟母亲是自己的母亲,做儿子的哪有嫌弃麻烦的道理。

所以阿东愤然拒绝未婚妻「把母亲送去老人院」的提议并动手打了她,所以他辞了职全心照顾躁郁症的妈妈,他在愤怒和无助之后依然会温柔地用小孩子的语气安抚暴躁的妈妈。

“我很麻烦的。”

“我知道的啊。但我愿意被你麻烦。”

只可惜有些麻烦终归是太麻烦,难免使人怒气上头动了手。最后,阿东失手杀掉了妈妈。入狱。

 

爸爸与妈妈,阿东之间的麻烦。

在写这部分之前,我想着重夸一下演员。

爸爸的扮演者是曾志伟,阿东的扮演者是余文乐。这部戏让我一下子改变了对这两个人的成见。别的不说,他们贡献给《一念无明》的,绝对是最纯粹,最诚挚的表演。

阿东的爸爸从结婚第一天起就被妻子从骨子里看不起,为了减少家里的摩擦,他尽可能地大陆香港两头跑车。

阿东妈得了躁郁症之后,他几乎落荒地逃离,他不想负责,也不知道该拿一个时而暴躁时而抑郁的人如何是好。所以他成了千夫所指的叛离者。

阿东爸当年极其无奈而又懦弱地选择了不被阿东妈麻烦,和另一个儿子阿俊一起落跑,把责任和麻烦甩给了阿东。

但该麻烦的麻烦,是逃不掉的。

所以命数作祟。阿东妈去世一年多以后,阿东爸还是如期被麻烦了。

彼时的阿东已经被判无罪,在精神病医院里经过一年的治疗,被建议出院休养。

这一次,阿东爸没有逃,他接过了这个累赘,试着帮阿东和社会重新接轨。

这个故事梳理起来就是这么简明,两条线相互交织,阿东作为两个场景的公共主角,承担着麻烦,也同时麻烦着别人。

但《一念无明》打动人的地方却绝不仅在此。

港片的妙处就在于,能在普通的场景里把普通的故事讲出独特的味道来。

看完《一念无明》,我不仅通过主角的演绎加深了对躁郁症的直接感官认知,还对阿东爸那间逼仄昏暗的摆着一张架子床的出租屋留下了深刻印象。

往后我想起这部片子,想到的绝不仅仅是这个故事。

一定还有那个被阿东和隔壁小男孩用来种花的晾着被单的阳台;

还有那场新郎在台上动情地讲着感想台下却嘈嘈杂杂的婚礼;

还有Jenny在教堂对阿东的所谓宽恕;

还有阿东爸枕头下的那把锤子;

那台滋滋作响的破电视机。

看电影的时候,我在想,相比于普通的抑郁症,躁郁症在外化表现上似乎更接近所谓的「精神病」,所以虽然同属精神类疾病患者,我却无法真正体会阿东们的痛楚。

他们承受的,还有别的一些东西。

如果是注定缠上你的麻烦,真的是会甩不掉的。

所以阿东爸在很多年后还是不得不接受一个得了躁郁症整天躺在屋子里从早到晚流眼泪的儿子,还是没有办法狠心把他再送回精神病院。

从前在病友家属集会时阿东爸曾经说,“像我们这种升斗市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可现实它,就是要为难升斗市民。

就是要让你在昏暗的楼道里集中所有的精神却偏偏点不燃一支烟,还要在气愤地扔掉打火机之后又悻悻地捡起来。

它就是要,把你麻烦到哭都哭不出来。

不仅如此,还要在你最最最绝望的时刻,再让那个得了躁郁症的儿子走过来拥抱你一下,温柔地说一句“没事了”。

“不好意思,我很麻烦的。”

然后导演黄进就用《一念无明》这个两代躁郁症家庭的故事告诉你,“不是什么都可以外判给别人做。”

有些麻烦,就该家里人受着,休论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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