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具体的中国古典诗歌,畅想一下向往的的幸福生活//以论述的形式回答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9-01-01
中国古典诗歌的意境
袁行霈

意境是中国古典美学的重要范畴。在西方文论里恐怕还难以找到一个与它相当的概念和术语。人或以为“意境”一词创自王国维,其实不然。早在王国维提倡意境说之前,已经有人使用意境一词,并对诗歌的意境作过论述。研究意境固然不能抛开王国维的意境说,但也不可为它所囿。从中国古典诗歌的创作实践出发,联系古代文艺理论,我们可以在广阔的范围内总结古代诗人创造意境的艺术经验,探索古典诗歌表现意境的艺术规律,为今天的诗歌创作和诗歌评论提供有益的借鉴。
一 意与境的交融
在中国古代传统的文艺理论中,意境是指作者的主观情意与客观物境互相交融而形成的艺术境界。这个美学范畴的形成,是总结了长期创作实践经验的积极成果。
较早的诗论还没有注意到创作中主客观两方面的关系。《尚书•虞书•舜典》说:“诗言志。”《荀子•儒效篇》 说:“诗言是其志也。” ( 《庄子•天下篇》说:“诗以道志。”都仅仅把诗看作主观情志的表现。《礼记•乐记》 在讲到音乐时说:“凡音之起,由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虽然涉及客观物境,但也只讲到感物动心为止,至于人心与物境相互交融的关系也未曾加以论述。魏晋以后,随着诗歌的繁荣,在总结创作经验的基础上,对于文学创作中主客观的关系才有了较深入的认识。陆机《文赋》已经从情思与物境互相交融的角度谈论艺术构思的过程:“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凛凛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篇》也说:
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
他指出构思规律的奥妙在“神与物游”,也就是作家的主观精神与客观物境的契合交融⑴ 。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说,作诗要“处心于境,视境于心”,⑵ ,要求心与物相“感会”⑶,景与意“相兼”、“相惬”⑷ ,更强调了主客观交融的关系。他又说:
诗思有三: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会于物,因心而得,曰取思。久用精思,未契意象,力疲智竭,放安神思,心偶照境,率然而生,曰生思。寻味前言,吟讽古制,感而生思,曰感思。⑸
这里讲了诗思产生的三种过程。取思是以主观精神积极搜求客观物象,以达到心入于境;生思是并不积极搜求,不期然而然地达到心与境的照会。感思是受前人作品的启发而产生的诗思。其中,取思与生思,都是心与境的融合。《文镜秘府论•论文意》抄自传为王昌龄的《诗格》,其中也多次讲到思与境的关系。如:
夫置意作诗,即须凝心;目击其物,便以心击之,深穿其境。唐末司空图在《与王驾评诗书》中讲“思与境偕”;宋代苏轼在《东坡题跋》卷二中评陶诗说:“境与意会”;明代何景明在《与李空同论诗书》中讲“意象应”;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讲“神与境合”;清初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讲“心中目中”互相融浃,情景“妙合无
垠”,都接触到了意境的实质。
至于意境这个词,在《 诗格》 中也已经出现了。《 诗格》 以意境与物境、情境并举,称三境;
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艳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
后来,明朱承爵《存余堂诗话》说:
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
清潘德舆《养一斋诗话》说:
《三百篇》之体制音节,不必学,不能学;《三百篇》之神理意境,不可不学也。
况周颐《蕙风词话》也说:
《云庄词•酪江月》云:“一年好处,是霜轻尘敛,山川如洗。”较“桔绿橙黄”句有意境。
不过,大力标举意境,并且深入探讨了意境涵义的,却是王国维。“意境”这个词也是经他提倡才流行起来的。意境,他有时称境界。《人间词话》说:
沦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
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二者随之矣。
这话似乎有自诩之嫌,但并不是毫无道理。中国古代诗论中影响较大的几家,如严羽的兴趣说,王士镇的神韵说,袁枚的性灵说,虽然各有其独到之处,但都只强调了诗人主观情意的一面。所谓兴趣,指诗人的创作冲动,兴致勃发时那种欣喜激动的感觉。所谓神韵,指诗人寄诸言外的风神气度。所谓性灵,指诗人进行创作时那一片真情、一点灵犀。而这些都是属于诗人主观精神方面的东西。王国维高出他们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仅注意到诗人主观情意的一面,同时又注意到客观物境的一面;必须二者交融才能产生意境。他在《人间词乙稿序》) ⑹中说:
文学之事,其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苟缺其一,不足以言文学。在《人间词话》里他又说:
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境界乃是由真景物与真感情两者合成。理想中有现实,现实中有理想,造境和写境都是主客观交融的结果。王国维在前人的基础上,多方面探讨了意境的涵义,深入揭示了诗歌创作的契机,建立了一个新的评论诗歌的标准,从而丰富了中国的诗歌理论。他的贡献是应当充分肯定的。
在中国古典诗歌里,意与境的交融有三种不同的方式。一是情随境生。诗人先并没有自觉的情思意念,生活中遇到某种物境,忽有所悟,思绪满怀,于是借着对物境的描写把自己的情意表达出来,达到意与境的交融。《文心雕龙•物色篇》说:“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讲的就是这由境及意的过程。在古典诗歌中这类例子很多,如王昌龄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那闺中的少妇原来无忧无虑,高高兴兴地打扮了一番,登上翠楼去观赏春景。街头杨柳的新绿忽然使她联想到自己和夫婿的离别,这孤单的生活辜负了大好春光,也辜负了自己的韶华,她后悔真不该让夫婿远去了。这少妇的愁是由陌头柳色触发的,又是与陌头柳色交织在一起的。这是诗中人物的随境生情。诗人自己随境生情,达到意境浑融的例子,如孟浩然《秋登万山寄张五》:“相望始登高,心随雁飞灭。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山嗅听猿愁,沧江急夜流。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崔颖《黄鹤楼》:“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萎萎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在这类诗里,诗人的情思意念都是由客观物境触发的,由境及意的脉络比较分明。有的诗更写出情意随着物境的转换而变化的过程。如柳永《夜半乐》:
冻云黯淡天气,扁舟一叶,乘兴离江诸。渡万壑千岩,越溪深处,怒涛渐息,樵风乍起。更闻商旅相呼,片帆高举,泛画鹢、翩翩过南浦。 望中酒旆闪闪,一簇烟村,数行霜树。残日下、渔人鸣榔归去。败荷零落,衰杨掩映。岸边两两三三,洗纱游女,避行客,含羞相笑语。
到此因念,绣阁轻抛,浪萍难驻。叹后约丁宁竟何据!惨离怀、空恨岁晚归期阻。凝泪眼、杳杳神京路,断鸿声远长天暮。
这首词先写自己“乘兴”出发,欣赏着山川胜境,又遇上浪平风顺,船儿翩翩驶过,心情原是很轻快的。但是当转过南浦,看到酒筛、烟村、渔人、院女,那一片和平宁静的生活环境不禁引起他的羁旅之愁:“到此因念,绣阁轻抛,浪萍难驻。”这时再看周围的景物,竟是“断鸿声远长天暮”,也染上了愁苦之色。这首词共三叠,层次很分明,景物的转换引起感情的变化,感情的变化又反过来改换了景物的色调,可以说是达到“意与境浑”的地步了。
情随境生,这情固然是随境而生,但往往是原先就已有了,不过隐蔽着不很自觉而已。耳目一旦触及外境,遂如吹皱的一池春水,唤醒了心中的意绪。关于这个过程,李赞描述得很细致:且夫世之真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告语之处,蓄极积久,势不能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焚书•杂说》)若没有触景之前感情的蓄积,就不会有触景之后感情的迸发。所谓情随境生也还是离不开日常的生活体验的。
总之:境与象的关系全面而确切的表述应该是:境生于象而超乎象。意象是形成意境的材料,意境是意象组合之后的升华。意象好比细微的水珠,意境则是飘浮于天上的云。云是由水珠聚集而成的,但水珠一旦凝聚为云,则有了云的千姿百态。那飘忽的、变幻的、色彩斑斓,千姿百态的云,它的魅力恰如诗的意境。这恐怕是每一个善于读诗,可以与之谈诗的人都会有的体验。

⑴黄侃《文心雕龙札记》:“此言内心与外境相接也。”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编辑,一九六二年九月第一版第九一页。

⑵⑸见《唐音癸签》卷二。古典文学出版社一九五七年第一版第六页。
⑶《文镜秘府论》十七势是王昌龄的著述,第九“感兴势”曰:“感兴势者,人心至感,必有应说,物色万象,爽然有如感会。”王利器校注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第一版第一二六页。
⑷第十六“景入理势”曰:“景人理势者,诗一向言意,则不清及无味;一向言景,亦无味。事须景与意相兼始好。”第十“含思落句势”日:“上句为意语,下句以一景物堪愁,与深意相惬便道。”同上第一三二页、一二九页。
⑹据赵万里《静安先生年谱》,此序乃王国维所作而托名樊志厚的。
⑺“回头蓦见”应作“蓦然回首”。“正”应作“却”。
⑻见《诗人玉屑》卷八引《诗眼》,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五九年第一版第一七三页。⑼《明史•李梦阳传》:“弘治时,宰相李东阳主文柄,天下翕然宗之。梦阳独讥其萎弱,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非是者弗道。”中华书局点校本第七三四八页。⑽何景明《与李空同论诗书》。赐策堂本《何大复先生全集》卷三十二。
⑾编《南史•张融传》:“融善草书,常自美其能。帝曰:‘卿书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法。’答曰:‘非恨臣无二王法,亦恨二王无臣法。’” “常叹云:‘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中华书局点校本第八三五页。
⑿⒀《人间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六○年四月第一版第一九一页,一九四页。
⒁ 谭献《复堂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五九年第一版第一九页。
⒂《蕙风词话》卷一,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六○年四月第一版第九页。
⒃⒄《刘宾客文集》卷一九,《四部备要》本。《全唐文》“ 搏”作“抟”,“粹”作“綷”。
选自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1987年6月第一版,第26-57页
2016年3月3日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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