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虚构故事 | 不是世界不爱你,只是你拒绝了它的爱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7
不是世界不爱你,只是你拒绝了它的爱

——你不睁开眼睛,怎么会看到阳光正好?

引:

第一次和别人说自己不快乐的时候,冬岚得到的是一阵意料之中的嘲笑——“算了吧,开什么玩笑?”

第一次和别人说自己想大哭一场的时候,冬岚得到的是一句训斥和责备:“把自己心态调整好,有什么可哭的?你从来都不哭。”

后来,冬岚就不说了,宁愿难过的眼泪都流在肚子里,然后慢慢腐朽,在心房的角落里生得一层霉斑。

正文:

逐渐被阳光镀上金色的叶子一片一片沉淀到树下,直到铺满了教学楼前的小路。楼前古树的树根已经翻开小路上的泥土,盛满落叶,每一片都在宣告着秋天

一定有人会喜欢这个季节,甚至为之狂热到不能自已。但这个人绝不是冬岚。白冬岚是这所大学的学生,今年正在读大二,她恨透了这个悲哀的时候。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比膝盖更短的裙子,喜欢细细的高跟鞋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喜欢不经意间把自己细弱的腰肢露出来。总之,女孩子是上帝赐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冬岚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一头长长的黑发,大大的眼睛。可是黑发是她躲避的斗篷,眼睛是她落泪的窗口。她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心里却永远扎着一根刺,提醒她离人远一点。

1

每年银杏叶落满校园的时候,冬岚都会大哭一场。只有少数人知道,她心里想念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很像的女孩,本该和她一起在校园里踩碎金黄的叶子,却永远留在了十年前的秋天。

这天早上,冬岚很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长长的碎花裙子,还在从不修饰的发辫上别了一个鹅黄色的发卡。冬岚拎着白色的帆布包走出宿舍楼,包里装着一本《人间失格》。阳光还不算强烈,把人的影子修剪得刚刚好。

可这是清晨的假象,没有一个日子会完美到极致,今天自然也不是例外。冬岚被眼前的这些人吓坏了,她不动声色,心里却阵阵打鼓。

警车一辆接着一辆,包围了宿舍楼,黄色的警戒线比阳光刺眼得多。不远处紧靠着宿舍楼的花坛旁边湿漉漉的,是一大滩水冲洗过的痕迹。一群戴着警徽的人围绕在一起,远处有学生指指点点,人群叽叽喳喳,警察都不说话。

冬岚明白了,她一瞬间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一瞬间,她不仅看到了眼前,还有一种力量迫使她回忆起十年前的某一天。那一天,和这一天很相似,只是主人公不同罢了。

果不其然,冬岚一路小跑到教室里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议论开了——一位大三的学姐在冬岚所在宿舍楼的顶层跳了下去,结束了生命。

具体的原因被隐藏了,学校与警方都不会公开这些涉及到个人隐私的内容,它们宁愿人们对事情进行更加恶劣的猜测,也不愿抖落出一个哪怕善意的真相。那是对亡者的不敬。

“为什么会跳楼?她真傻!”

“我倒是觉得有什么隐情!”

“你以为是悬疑故事吗?我看就是心态不好,一点小事都撑不住了。”

“对对对!”应和着的那个男生指了指后排的冬岚:“要是有冬岚这样的心态,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哈哈哈!是啊是啊!心态这块儿,我们冬岚那是拿捏得死死的!冬岚,你说呢?”谈笑正欢的卷发女孩扭过头看着冬岚,她是冬岚的舍友,叫伊品。

伊品并没有冬岚漂亮,但她很喜欢打扮,喜欢和男生们暧昧不清。冬岚并不喜欢这一点,可她偏偏不爱多嘴。毕竟人总是对自己很了解,如果有伤他人,那也是故意为之。伊品是个完全接受了自己的人,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冬岚并没说话,她耸着肩膀摊开手掌,做了个鬼脸当作回应,把身边的同学逗得捧腹大笑。

不过她的小臂却从衣袖里露出来,白嫩的胳膊上有一道仍看得到血迹的新伤。并不深,却是长长的一条,像是刀划过的痕迹。血色有些沉重,鲜红里泛着黑,是即将结痂的样子。

伊品一把拉过冬岚的手,紧蹙了眉头:“冬岚?这是怎么回事?”

冬岚愣了一下,她的嘴角轻轻瘪了一些,不过幸好没有人看到。因为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实情:那真的是自己故意用拆快递的小刀在胳膊上划出的痕迹,她太痛苦了,痛苦到要用身体的疼痛来忘记。

冬岚夸张地咧开嘴角,用力地大笑起来,用她特有的难以严肃的语气说:“我昨天拆快递的时候太兴奋了,拿刀的时候没刹住车,划到胳膊上来了!”

伊品皱着眉头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上课铃声打乱了思路。下课后,大家无一不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谁会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去担心无关紧要的人呢?

2

“冬岚,你那条裙子真丑!你是故意这样穿的吗?”宿舍里,伊品拍着冬岚的肩膀大声说,笑得可以看到她的小舌头。她不时靠在冬岚的肩上,软软的棕色卷发像泰迪狗的耳朵一样蹭在冬岚的耳边。

冬岚没接话,甚至没有抬头理她,自顾低头翻着手里的《人间失格》,正读到叶藏与恒子自杀的情节。她心里有些难过,但并非是对爱情或是什么感到惋惜,只是为自己没有离开的勇气难过。

伊品发现冬岚没有理睬自己,于是她抓住冬岚的手臂,在椅子上坐正,头发也不再撒在冬岚身上。“你那条裙子真丑!” 她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冬岚把她的手一把拨开,伊品差点摔在地上,她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冬岚,然后挤眉弄眼说了句:“丑八怪啊!”

冬岚狠狠跺了下脚,想喊一句骂人的话。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发出声音来,尽管她用力地扯着喉咙,却还是没有一点声响。这时候的冬岚看起来就像一个发怒的哑巴。那句话堵在她的喉咙里,差点变成泪水从眼角流出来,她赶紧转过身去。

伊品像是要故意激怒冬岚,因为她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拉住了另一个舍友。两个人用冬岚能够听到的音量说着所谓的“悄悄话”:

“你这么说冬岚她不会生气吗?”

“她生气就生气,反正一会儿自己想明白就好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又不至于跳楼。”说到“跳楼”这个字眼,两个人又笑起来。

冬岚越听越难受,愤怒和委屈夹杂在一起,眼泪很快就灌满了眼窝。她感觉自己胸口一阵阵痛,犹如万箭穿心……

那两个人已经不再说话了,各做各的事情,这个情节已经过去了,只有冬岚停留在原地。她不断回忆着她们的话,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咬了咬牙,把所有的情绪汇聚到一起,终于喊出一句尖锐又嘶哑的:“滚!”

“冬岚?”是伊品的声音,很温柔的语调,能让人很容易就想到皓月当空的一抹柔情: “冬岚!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显然,她是被冬岚的哭喊声惊醒的。

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冬岚睁开眼睛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嗯。”她短短地回应着,摸了摸潮湿的枕头和头发,意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没事吧?”

“没事。”冬岚翻了个身,让自己面向墙壁那边。宿舍里又恢复了安静,每个人都接着睡去,冬岚除外。

半梦半醒的冬岚在深夜很容易浮想联翩,她该是个作家,这个职业会很适合她的,毕竟冬岚十岁的时候就被很多人这样称赞。可是这个时候,当梦和现实终于有机会见面,冬岚的脑海里却是那位一直试图杀掉自己的作家——太宰治。她开始想到叶藏的三张照片,想到叶藏的自杀未遂,想到太宰治终究是个勇敢的名字……

3

一周后,冬岚的心里又平静了些。她慢慢想清楚了,这段时间自己波动的情绪只是因为那个跳楼的学姐刺激到了她敏感的神经,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

就算是也不可以承认!

冬岚这样告诉自己,因为她正试图把自己从暗处拉出来。

她这样想着,用一个接一个的综艺节目麻木自己所有可能失落的神经,用假戏真做的笑脸欺骗每一个可能遇到的人。这样也不错,至少看上去岁月静好,她开心地去食堂买了午饭,今天有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她慢悠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旁若无人地哼起轻快的调调。

路边一朵黄色的野花很漂亮,冬岚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的时候却差点和人撞个满怀。不过这不是青春片的剧情,不是什么撞到帅气学长的桥段。

眼前的女人大概四五十岁,眼袋却耷拉着,还有些漆黑的眼圈。她的手里,抱着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一周前跳楼的女生的遗像。

她是那位跳楼学姐的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向学校讨要说法,想知道她的女儿为什么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因为明明出事的前一天,母女俩还在电话里计划着暑期的旅行。

任何人经过这样的惊吓恐怕都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是恐惧的,可是冬岚却表现出一种超出常人的镇定。她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走回了宿舍,却只吃掉了不到一半的午餐。

她想把剩下的扔掉,再吃下去只会让自己感受到一种过于饱腹的恶心感。可又觉得可惜,所以迟迟不动。她和剩下的午饭僵持着,一种难以自拔的自责感油然而生,让她突然哭出声来。还好宿舍里只有冬岚自己,于是她坐在桌前哭了好一会儿。直到上衣已经被眼泪打湿到不能穿了,才从纸抽里抽出几张卫生纸,擦干红彤彤的眼睛。

冬岚知道自己得想想办法,于是她准备向老师请半天的假,理由是:自己生病了,所以要去看医生。把消息编辑好,她迟疑了一分钟才按下了发送键。

老师的回复却来得很快,毕竟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不准假。

冬岚难过了一个瞬间,然后果断地在屏幕上一滑——她删掉了那个聊天框,嘴里还咒骂了一句:“滚!”

她拎起帆布包,包里放着一本《人间失格》。走出宿舍的时候迎面碰到刚刚回来的伊品:“冬岚?要去哪呀?”

“关你什么事?”冬岚把她推开,伊品的头磕到了门框上,还好并不严重。可冬岚没有道歉的意思,她瞪了一眼伊品,恶狠狠地说:“少对别人评头论足!你的裙子比谁都丑!”

伊品揉着头,对冬岚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朝扬长而去的她喊了一句:“下午还有课,要点名的!别迟到!”

4

冬岚的心理医生四十多岁,也是和冬岚一样又黑又长的头发,冬岚叫她“梓语老师”。

冬岚坐在咨询室里,沙发很软,整个房间的布局都是淡淡的橙色。她稍稍感受到一丝抚慰,抱起一个泰迪熊,搂在胸前,然后盯着茶几上花瓶里的玫瑰花。

梓雨老师给冬岚倒了一杯温水,撒了几片龙井叶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坐在冬岚对面的沙发上,她拿出一本厚厚的资料,封面上写着“注意保护资料内容,不得泄露”,她翻开第一页:

“姓名:白冬岚

性别:女

年龄:19岁

诊断:重度抑郁,有自残与自杀倾向”

十年前的秋天,冬岚十岁。快过中秋节的时候,姐妹俩吵着要吃月饼,一家四口在饭桌上谈论着,可是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道。父亲举起一个绿色的啤酒瓶,朝着母亲的头狠狠摔过去。后面的事,冬岚就记不清了。只知道父母吵架吵得很凶,母亲的头上流了血,她和她的双胞胎姐姐晥沐躲在角落里,被一些玻璃碎片划伤了脸和手臂。

冬岚一直在哭,所以她很难听清姐姐和父母说了什么。最后的记忆是晥沐大吼了一声“都去死吧!”

当时的冬岚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可是还没来得及害怕,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夏岚翻下了阳台。后面的事,和今天的那些就很像了。

那个秋天,冬岚把它收留在心底,父母对此也从不提及。这十年,看起来岁月静好,却少有人知道她在不断挣扎。这个女孩在生与死之间摇摆不定,又总是用尽全力去活着。

 “冬岚,最近有什么事情不顺心了?”

“有很多事。”

“你可以慢慢说,我都会听。”

“一个学姐跳楼了。”

“噢——”梓雨老师缓缓点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她似乎明白这种难以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的痛楚:“那么冬岚怎么看?”

“我想姐姐了。”冬岚顿了顿,又说:“都说时间会疗愈一个人,再痛苦的事都能忘记。可是时间搞错了,我铭记了想要忘却的,又忘记了想要刻骨铭心的。”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它不爱我,也没有人真的爱我。”

“冬岚,你的父母,他们怎么会不爱你呢?”

“梓雨老师,他们不爱我,他们只是觉得内疚。我只是想要一个能感受到温度的家,姐姐去世了,所有人都心存内疚,觉得相互亏欠着,只想着补偿,所以怎么也找不到家的感觉。”

说完这一番言辞,冬岚又把头低下,眼含泪光喃喃道:“如果我继续活着,也许会生不如死。”

“冬岚,心存内疚的人是你。”她把玫瑰从茶几上的花瓶里拿出来,放在外面。

“冬岚,世界对你的爱就像花瓶里的水,父母给了你很多,心存内疚并不影响你们家庭的温暖。可是你就好像这朵花,你不敢靠近,于是把这些水拒之千里。”

梓雨老师眼角含笑,还是用那种温柔到醉人的语气说:“冬岚,你会慢慢发现,并不是这个世界不爱你。只是你不爱它,于是拒绝了它的爱。”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冬岚走出那栋大楼,外面天气很好,空气里有丁香花的味道。

叮咚!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母亲发来的:

“小岚,马上就到中秋节了,哪天放假啊?妈妈给你买回家的车票吧!爸爸妈妈都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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