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2-07-21
01
莫吉托小姐承认自己喜欢火龙果先生有一段时日了，可她不敢向他表达爱意，因为她近乎对他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他是一家文化公司的一把手，但具体这家文化公司是做什么的，她不了解；她只知道他很年轻，约莫才二十六七岁，就有房有车有存款，而且他还不是富二代。那么，他的财富从何而来？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化公司？显然不现实。
简而言之，在莫吉托小姐眼里，火龙果先生是神秘的，同样也是充满魅力的。
02
他们的邂逅也不寻常。
莫吉托小姐在一所重点大学当辅导员，教师节那天她在办公室整理学员名册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那人就是火龙果先生。
火龙果先生的来意十分明确，他带着一张价值一万元的国际广场商城的购物卡，说是教师节的礼物，希望莫吉托小姐笑纳。
“你是哪个学生的家长？”莫吉托小姐疑惑地问。
火龙果先生报了一个女生名字，说这女生是他“表妹”，希望莫吉托小姐能多关照关照。
莫吉托小姐回想了下，火龙果先生口里的那个“表妹”就是班上一位总是在寝室不落脚的漂亮女生，同学私下都有非议，说她被某富商包养了，还为该富商堕过胎。
“那真的是你表妹吗？”莫吉托小姐狐疑地看了火龙果先生一眼。
“是的。”火龙果先生点点头。
“她经常不在寝室落脚，还总是旷课。这样下去，她有没有资格考试都成问题。毕竟缺勤太多，根据学校规定是会剥夺考试资格的。”
“嗯，所以我恳请辅导员您多关照关照她。我和任课老师都不熟，也没有时间一一接洽，只能靠辅导员您多疏通了。如果需要打点，尽管说，我一定配合。”火龙果先生的语声沉稳淡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需要什么打点，我们作为老师，自然是希望学生能够好。”莫吉托小姐将一万元的购物卡塞回对方手中，“其实你作为她的表哥，更应该配合我们老师对她进行管教才对！”
火龙果先生见她没有收卡，眉头微微一皱：“好吧……那么，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共进晚餐。”
“不用了。”莫吉托小姐礼节性地笑道。
火龙果先生什么也没说，带着绅士的笑容退了出去。
03
火龙果先生从办公室退出去后，莫吉托小姐继续埋头工作。抬起头时，天已经变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城市都湿透了，而她却没有伞。
“需要伞吗？”门口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莫吉托小姐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了手拿着大号雨伞的火龙果先生。
“你怎么还在这里？”
“外面雨很大，我开车送你一程吧。”火龙果先生答非所问。
办公室很安静，就像那种突然中断了噪音之后所承接的寂静，似乎刚刚发生的谈话也是在无声中进行的。
火龙果先生很有耐心，只是静静地凝望着莫吉托小姐，目光不咸不淡。
“好吧。”在他静静的注视下，莫吉托小姐妥协了。
04
火龙果先生的座驾是一辆黄色的雪佛兰科迈罗。
这是莫吉托小姐头一次坐跑车，她感到有些拘谨。
“你知道我为什么买这辆车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火龙果先生的脸上瞬间而过，“因为我喜欢大黄蜂。”
“大黄蜂？《变形金刚》里的？”莫吉托小姐问，“这就是电影里大黄蜂变形后的车吗？”
“没错。”火龙果先生轰着油门，强劲的推背感让莫吉托小姐吓了一跳。
在火龙果先生娴熟的操控下，大黄蜂飞速前行，眼前那街灯隐约描绘出的水彩画般的市容扑面而来，让莫吉托小姐顿感时空错位，天旋地转。
“我其实不是什么谁的表哥。”开着车的火龙果先生有种别样的魅力，仿佛一切在他掌控中似的。
莫吉托小姐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那女生我也不认识。”窗外的光线透过车窗打在他身上，使他每一根头发灼灼闪亮，“她是我一个哥们的前女友，我是受我那哥们之托才做这些的，毕竟那女孩为他付出很多。”
随后火龙果先生开始讲述他哥们的故事。
他哥们名叫神秘果先生，是一单身富豪。才三十多岁的他，就已经实现了彻底的财富自由，一个月最少开销二十万。
“这么有钱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居然没有结婚？”莫吉托小姐讶然道。
火龙果先生语塞了片刻，“结过婚，后来离了。”
“哦。”莫吉托小姐一直都没注意窗外的景色，现在她忽然发现，大黄蜂已经抵达了万达公馆附近。
“这里有家披萨店很不错，一起去尝尝吧。”火龙果先生突然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路边。
05
披萨店的老板娘见到火龙果先生，笑着说：“难得看到你带朋友来。”
“是啊。”火龙果先生将沾满雨滴的伞置于门旁的桶里，“你推荐一款鸡尾酒给她吧。”
老板娘有着如远方峭壁般柔和又坚毅的眼睛，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吉托小姐，灵光一闪：“我觉得莫吉托比较合适她！”
“莫吉托是啥？”莫吉托小姐问。
“莫吉托是最有名的朗姆调酒之一，起源于古巴。”火龙果先生笑着说，“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就来两杯。”火龙果先生对老板娘说，还顺带点了一盘玛格丽特披萨。随后两人上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刚下过雨的马路湿漉漉的，泛着昏黄的光。
两杯莫吉托被侍应生端上来后，莫吉托小姐品尝了下，立刻被那薄荷的清香俘获了。
“真是太好喝了！”莫吉托小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火龙果先生眼带笑意地说：“来，Cheers！”
一边饮着莫吉托一边吃着披萨，火龙果先生开始侃侃而谈，说自己是开文化公司的，但当莫吉托小姐问他具体做什么时，他却语焉不详。不过这并不影响莫吉托小姐对他的评价，在学校里很少能遇到火龙果先生这样的男子，而且他还挺幽默风趣。
“以后就叫我大黄吧。”酒足饭饱后，火龙果先生说。
“因为你开大黄蜂吗？”莫吉托小姐机敏道。
火龙果先生不置可否，只是眼带笑意地望着她。
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命运早已给他们注下脚注，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却感觉分外熟稔，像是分别多年的友人，没有半点生疏。
06
后来他们又约会了几次，都是去的酒吧。
他们通常会点两杯莫吉托，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约会的次数与日俱增，莫吉托小姐对火龙果先生的好感也层层递增，每次约会完，当火龙果先生将她送到家门口后离去时，她都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可是女性的矜持阻止了她更进一步的表达。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偷偷关照神秘果先生的前女友，因为这算是火龙果先生和她相识至今唯一提出的恳求。
07
不知不觉假期到了，学校放假了，莫吉托小姐有了大把闲暇的时光，可惜这个时候火龙果先生却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于是很长时间莫吉托小姐都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仿佛被夺去了魂魄。直到有一天，她的门铃被按响了。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她打开的这扇门不再仅仅是一扇门，而是意味着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开门的一刹那，莫吉托小姐感到惊喜异常，如同清晨的露珠被第一缕最纯净的阳光照耀着，露出最美的姿态。
门外居然站着火龙果先生。
他的脸憔悴而疲倦，如同一团揉皱了的黄纸，充满了烂泥的味道。
“能在你家借宿一晚吗？”他努力撑起一丝笑。
这时莫吉托小姐才发现火龙果先生受伤了，他的眼角眉骨处打着纱布，根据渗血的程度可以大致判断出伤口在处理前还挺严重的。
“你怎么了？”莫吉托小姐将他扶进来，发现他的皮肤像刚从冷冻室出来一样冰凉。
“没事，出了点事罢了。”火龙果先生摆摆手，“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让我在你家待一晚就行。”
“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莫吉托小姐看到火龙果先生变成这样，感到五脏六腑就好像吞了冰块一样难受。
“好。”火龙果先生的声线和天空一样是深黑色的，坚硬且沉寂。
08
火龙果先生根本不是神秘果先生的哥们，而是他的首席大秘。同样，神秘果先生也不是一般的城中富豪，他潜伏在复杂隐秘的利益关系网中，这张网辐射面极广，广到常人无法想象。
可惜这张网很脆薄，是经不起法律的炙烤的。
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神秘并购，在他那里如同孩童的游戏；那些常人难以触碰的新股，在他那里如同探囊取物；那些在众人眼中神圣的法律和规则，在他那里成为可把玩的泥团。
可他虽然长袖善舞，却必须身形隐匿，如同暗夜之中的吸血鬼，是见不得光的。以至于在很多领域，他都需要火龙果先生去代替他抛头露面。
火龙果先生的语声冰凉如水：“我之前的文化公司其实是他交给我打理的，隶属于集团。”
听完这些，莫吉托小姐的脸颊褪尽血色，可她并没有被吓到：“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回忆让火龙果先生眼眉微敛：“那是在五年前……”
09
五年前，神秘果先生远没有现在权柄滔天。那时他的生意才刚刚起步，经营一家小公司。明面上该公司是做出国培训的生意，实际上做的是把孕妇送到美国产子的勾当。
在那几年，很多人都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美利坚公民”的身份，所以公司倒是不缺客户，生意挺红火。
火龙果先生就是那个时候被招聘进去的。他一直记得应聘成功后，神秘果先生对他说的一番话。
他说这世上的一切早已掌握在无数只手中。你看得见、想得到的东西，都已经有了主人。想要，就只有从别人手里抢。唯有踏着染满了鲜血的阶梯，梦想才能实现。
火龙果先生并不赞同神秘果先生的理念，可那时他刚刚大学毕业，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不可能出于价值观不同的缘故而放弃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
签了劳动合同后，火龙果先生开始在神秘果先生手下兢兢业业地当起了秘书。
也不知道为何，公司的很多客户都是二奶；而包养得起二奶的，又都是些达官显贵。很会钻营的神秘果先生，通过二奶们接触到了上流社会的外围。
“我想进入那个圈子。”在一次应酬后，神秘果先生在车后座醉醺醺地说。
作为兼职司机的火龙果先生，正小心谨慎地在雨夜中驾驶着：“什么圈子？”
神秘果先生指着天空：“当然是上层啊！”
“上层谁不想进？我也想啊，但那好难。”火龙果先生叹了口气，“现在阶层都是固化的，除非通过联姻，否则根本进不去。”
“我知道。”神秘果先生的声音很冷，不是那种阴阴的冷，而是虚弱的冷。
当时公司里给孕妇教授基本口语的老师，是江城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柳橙苏打小姐。
柳橙苏打小姐长相甜美、性格开朗，极具亲和力，仿佛随时随地带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神秘果先生很喜欢她。
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何况神秘果先生又是直属上司，柳橙苏打小姐很快就倒在了他的求爱攻势下。
如果神秘果先生安于现状，选择老老实实地和柳橙苏打小姐共度余生，兴许就不会有后面那些糟心事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有一颗要进入上流社会的蠢动之心！
柳橙苏打小姐是一个学霸，她所处的学霸圈也有不少是名门之后。其中有一个在圈内很出名，叫做长岛冰茶小姐。她的父亲是部级高官，可她非但没有凭借祖辈的恩泽走捷径，反而比寒门学子更加刻苦努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柳橙苏打小姐提到长岛冰茶小姐是部级高官的千金时，神秘果先生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狼，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神秘果先生开始四处打探长岛冰茶小姐的消息，然后步步为营、精心策划，最终将她追求到手，并缔结了婚约。
实施这一切时，神秘果先生都将柳橙苏打小姐蒙在鼓里，直到最后结婚的一刻，柳橙苏打小姐才发觉真相，于是精神崩溃，跳江自杀了。
神秘果先生听闻她自杀，说了一句“真傻”后，继续借助女方家族的势力“野蛮生长”，成功实现梦想跻身上流社会。
听完这些，夜很深了。外面漆黑一片，无论天空、房屋、树木都被衬在黑暗的布景下，让人感觉仿佛身处幽暗的海底。
“不早了，先睡吧。”火龙果先生的目光散发出遥远的意味，“明天我再和你细说我为何落到如此田地。”
“好的。”莫吉托小姐握住了火龙果先生的手，“快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信任我。”仅剩两人的空间里，有一股微热的温度悄然升起。
10
两人和衣而卧，躺在了一张床上。像是被真空阻隔般，万籁俱寂。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之间的这股静谧却像有声般骚动，逐渐暗潮汹涌。
莫吉托小姐很紧张，胸脯犹如一条一条的百叶窗在激烈地上下起伏。
她侧过身子，近距离地和火龙果先生对视了片刻后，忽然吻了一下他的唇，感觉像是在咀嚼一枚新鲜水果。
火龙果先生也回应了她，两个人的嘴唇纠缠在一起不断地摩擦、吮吸，湿软的舌尖在两人唇舌之间滑动。
在做这些时，莫吉托小姐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于主动了，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霞雾般的理智渐渐消散，只剩下纯粹的感性。
两人搂在一起纠缠，火龙果先生的手撩起莫吉托小姐T恤的底襟，轻轻地摩挲着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一边感受着她身体阵阵微微的颤动，一边继续深吻着……
11
那夜，莫吉托小姐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她的梦十分奇特，像是某种回放机制，某些特别怀念的重要片段，总是在梦里反复出现，不仅仅是动态的画面，还有声音、光影、颜色与气味。
梦里全是和火龙果先生在一起的时光。
梦醒时，她看到火龙果先生正在厨房里忙碌。
“起来了？快过来吃饭吧，等下你要上班了。”火龙果先生正在煎蛋，烤面包机也在运作，似乎是准备做三明治。
“我已经放假了。”莫吉托小姐镇定地坐到餐桌前，丝毫不提昨晚的事，彼此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想不到你还会做饭。”
“也就只会做三明治而已。”火龙果先生苦笑，“我差点忘了，你是在学校上班，有寒暑假。”
“昨天的故事还没说完呢……”莫吉托小姐提醒道。
火龙果先生叹了口气，脸色仿佛一件布满锈迹的前朝旧物：“神秘果先生的全线崩盘，始于他的离婚。和权势联姻，结了就不要离，离了一开始还不如不结。”
“他全线崩盘，你受到波及没？”
“受到了。”火龙果先生将煎好的蛋放进烤好的面包里，并塞入了蔬菜，“由于我手头上的公司是他旗下的，他失踪后，讨债公司只好拿我出气，我把车、房全部易主后才得以脱身。”
莫吉托小姐的双唇像哑巴一样张开，吐出一阵受惊的空气：“那你现在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火龙果先生点点头，继续冷静地制作着手中的三明治。
沉默降临了，莫吉托小姐首次感到沉默似乎有了重量，把她往地面挤压。
她起身走到火龙果先生身后，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没关系的，虽然在你强盛的时候，我没能和你一同经历辉煌，但在你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愿和你共同进退。”
火龙果先生浑身一颤，心脏已然温热，仿佛有某种东西在烈烈燃烧。
“既然你在假期内，不如陪我去一趟澳门威尼斯人吧。”火龙果先生突然说。
“去威尼斯人干什么？”
“你知道这世上把钱存在哪里最安全吗？”火龙果先生的口吻混合着玩笑与认真，“赌场。”
莫吉托小姐的思维稍微转了转，不禁莞尔一笑：“原来你留了一手！”
“我提前感觉不对劲，所以事先做好了准备。”火龙果先生的眼中盈满了温度，“谢谢你接纳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
莫吉托小姐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湿润的呼吸不断地抚摸着他的肌肤。他们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熹微中，如同忘记时间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心和心之间的距离无比的接近。
这一刻起，无论未来发生什么窘迫、苦难、悲伤，只会让火龙果先生变得更加强大。没有什么可以摧毁他的意念，因为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火龙果先生知道，重返上层的路是艰难的，随着神秘果先生的势力逐步瓦解，各方势力都将重新洗牌。想要在乱局之中重新抓住机遇再次崛起，是会遇到许多挫折与苦难的。可火龙果先生是那种哪怕扎根于淤泥浊水之中，遍体鳞伤也要奋力前行的人。
该启程了，风向正好。
黄镜滔：湖北大学硕士，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作品《空白页》《墨绘记》《银十字》《永远东张西望 永远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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