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逐渐消失的昆虫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02
小时候的趣事现在已经没有条件复制了,那时候的玩具是父母1.5元买来的芭比娃娃以及5元钱的游戏机,但这仅仅是少部分的时间消遣,更多的时间是放在与大自然的接触上。

其实想来当初有些事情确实有些残忍,但在那个时间却是津津有味的乐事。

小时候的春天是在撕裂天空的响雷以及铺天盖地的雨声后的清晨突然来的,万物复苏。青蛙在积水的田里产卵,夜晚呱呱呱地响成一片。冰雪融化之后无事可做的孩童已经巴巴地等着,新生长的刺苔与毛针,还有随着季节会来到的小昆虫。

从前的粮仓都是用土砖砌成的,砖块上常有蜜蜂钻出的洞。这时最大的快乐是拿大人喝空的玻璃酒瓶,折一根小树枝,一个洞一个洞地去捅。若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便将瓶嘴凑近洞口,抽出树枝并快速地用瓶子堵住洞口,直到蜜蜂飞进瓶子里。若看到归来的蜜蜂在土墙附近飞时,就会停下盲目的寻找,等它飞入洞后就凑过去捅。有时为了吸引蜜蜂,也会在瓶子里塞一些鲜花。

除了守株待兔的等待,偶尔也会去室外寻找。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地里,都是嗡嗡嗡的一片。钻进花地,将瓶口对着花串上采蜜的蜜蜂,用树枝轻轻地将它往瓶子里拨。不似土墙里的简单粗暴,这个方法更重技巧和耐心,成功几率不大,但是目标都是暴露在视线里的。

夏季是从早到黑都停不下来的。

清晨早早起床,从家里的竹扫把抽出一支,掰掉多余分枝只留顶端丫字形的两枝,接着出门寻找蜘蛛网绕在两个枝丫上。个头越大的蜘蛛结的网越大,网的粘度也就越好。经常在村子里奔跑走跳,哪个位置有大的蛛网自然是知晓的。蜘蛛不轻易离开熟悉的结网点,就算今天将它的网全都绕了去,明早起来去看,一个完完整整的网又悬在那儿等着横冲直撞的小飞虫了。

待两个分枝间缠上密密麻麻的蛛网时,路边青草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此时停留在禾苗上过夜的蜻蜓翅膀也附着一层薄薄水汽,警觉性和飞行速度较正常情况下要迟钝许多。用缠着蛛网的竹枝小心翼翼地靠近还在休憩的蜻蜓,在距离四五厘米时猛地加速,还未反应过来的蜻蜓就在蛛网上挣扎了。在露水消散前,踩着被泥尘增厚两三厘米的凉鞋兴高采烈地回家。

捕来的蜻蜓,多逃不过悲惨的命运。夏天被蚊子吵得咬得没能睡舒坦,比较强健一些的蜻蜓,会将它们放在蚊帐内,指望着能够捕食蚊子。其实被关进狭窄的蚊帐里,再强健的蜻蜓也变得了无生气了。若是被捕的蜻蜓有了残缺,便会将其肢解,放在门前李树下一只觅食的蚂蚁跟前。

蚂蚁几番尝试后发现根本拖不动大于它身体几倍的食物,于是折返蚁穴搬救兵。我跟着它一直到了蚁穴前,在等了十几秒后,蚂蚁陆陆续续从洞口爬出,很快就成了地上一条游动的黑线。出来搬运食物的蚂蚁有与觅食时体型一样的工蚁,还有个头大上一两倍的兵蚁,我喜欢称为蚁头头。食物的多少决定着搬运工的数量,也关系着蚁头头的数量。在游走的蚁队里,并不是所有蚂蚁都是朝着食物的方向,有的会逆着队伍,偶尔与另一只正常行进的蚂蚁停住对碰触角,一秒后又继续走动。

在搬运食物的过程中,有的蚂蚁甚至整只在食物上面,窜上窜下看着很卖力,但更像在搭便车,也不知道是否是有助于搬运。我更多时间是看着它们将食物一点一点地挪近蚁穴,偶然也会使坏,在必经之路划一条深沟或者放上一根树枝。队伍经过时会有短暂的停顿,很快就会越过我制造的障碍。看蚂蚁运食有时候能够看上一下午。

阳光将露珠送走后气温升高,蜻蜓的种类就多了起来,颜色更加好看,其中便有红蜻蜓。为了在粘蜻蜓时候不折伤它们的翅膀,早上绕的蛛网就搓成一个小圆点。这类蜻蜓比较灵敏,需要木头人一样在阳光下呆站着不动,等被惊飞的蜻蜓再次停立住,过个几秒钟再悄声地抬脚缓慢靠近,手上的动作也须慢到察觉不出。然后用蛛网点对着两翅间的背部一点点接近,等到有把握时就以迅雷之势出手。有时候粘捕一只蜻蜓需要两三个来回,但乐在其中丝毫不觉枯燥。

粘蜻蜓会有粘到翅膀的情况,这时需要轻缓分离薄翼和蛛网点,粘度低时还好,当粘度高了就容易撕扯出现残缺。与粘蜻蜓不同,粘蝉或知了就需要粘它的蝉翼,不然非但粘不住还会惊飞它们。

蝉与知了一般会在中午和傍晚鸣叫,下午它们便不作声地栖息在树上,除了高大的香椿树,最常出现在吴茱萸树上。午后在每一棵吴茱萸树下抬头寻找蝉的身影,若是看到了,就蹑手蹑脚地爬上树,尽量避免造成树枝的摇晃。雄蝉在被捕后会扇翅发出鸣叫,雌蝉除了扑棱没有声响。

经常能在吴茱萸树干或者树叶上发现带泥的蝉蜕,想来能在这树种上发现它们的踪迹,是因为树叶浓密阳光无法直射到下面松软的泥土。知了比蝉更难捕抓,它们栖息在颜色与其相似的李树或更高的树枝上,难发现或者发现了因为高度也就放弃,还有便是知了更警觉。

不捕蜻蜓或者知了的时候会去抓蝴蝶,最容易被抓住的是刚破茧没有多久的蝴蝶,这时它们还不能适应飞行。要找这种蝴蝶,最好去有三颗针的地方。这带长刺的植物能够为蝴蝶的破茧提供庇护,却阻挡不了孩童的好玩。常见的蝴蝶是白色或者黄色的,翅膀有少量或者没有花纹,它们多有一个笨重未成长的肚囊。

从母亲的针线盒里偷偷扯上一米多长的线条系在蝴蝶的尾部,当它想要飞翔时,便就已经身不由己。有一种黑色有着斑斓花纹翅膀的蝴蝶比较幸运,隐蔽的破茧之地让它们避免了飞舞前就被捕抓的命运,翩翩于树下鲜艳的臭牡丹间。

院子上空经常有成群的蜻蜓来回飞,它们偶尔会停在附近的篱笆上休息,更多的时间是在不知疲倦地飞着。闲着没事也会拿着扫把扑打,没一会它们的飞行高度就会往上,若是稍停不去惊扰,又会恢复原先的高度。这种蜻的飞行速度若是比平时快且飞行高度很低时候,往往预示着即将来到的大雨。

有一种尾巴很长的蜻蜓几乎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会出现院坝上空,我们称之为蜻蜓皇,因为白天罕见和颜色美丽,所以傍晚和邻家的朋友总会抱着竹扫把一下一下地扑打。这种蜻蜓飞得低的鬼魅一样难查踪迹,飞得高的扫把不轻易扑着,所以屋里也有为这种蜻蜓准备的长竹枝。长竹枝加上跳跃的高度,一个晚上或许能打下两三只,但不足的是得不到完整的蜻蜓,更多的都是直接殒命了。后来弟弟在白天也发现了蜻蜓皇的影子,它们躲在阴凉昏暗的竹林里,从此的夏天便多竹林一个去处了。

蜻蜓在被扑打受伤后,都会往高处飞去。孩童的心里都知道,它们往高处飞是因为需要飞到天上去找神仙去治疗伤痛,第二天就会返回人间。

夏天的傍晚也有其他的消遣方式,那便是挽着裤腿坐在屋外,拖着长音发出啊声,附近的蚊虫便会聚集眼前,合掌拍蚊子就好。这种蚊子极细小不及芝麻,家乡不种芝麻,称其为米糠蚊。腿开始痒时,腿上已经钉着几只蚊子在上面了,既快又狠地往自己的腿上甩巴掌,抬手时候就留下了零星血点。

天再暗下去后,萤火虫的光亮就能够看到了,在月光下飞上飞下。萤火虫最多的地方是矮树丛附近,地上是成片的白苏,偶尔还会有荨麻。月光下能够看清道路碎石、树叶与草植,但很难分辨出荨麻。若是不小心蜇到,可就有得疼了,整个人蹲着用头发不断揉搓被蜇的皮肤,不知是从哪一代开始传的偏方,虽然不能缓解但还是照着做。

抓萤火虫时会念着老人传下来的口谣,因语言的差异没法直译,大意是萤火虫啊萤火虫,往低飞一些,我给你一条破头帕。飞着的萤火虫可以没有顾忌地伸手去抓,但是停在树叶子或者在地上爬的就需要注意了,有一种虫子也会和萤火虫一样尾部发着光。

家里的大人也任着小孩子晚上在村子里疯玩,但出门前都会叮嘱着不要往杂草多的地方走,走路细心点留意路面,不是怕孩子磕着碰着,而是担心踩着夜晚出来的烙铁头。

小时候有很多让自己受伤的方式,割猪草割到手砍柴砍到手被茅草或荆棘划破皮肤等等。若在野外就寻点蒿草捣碎敷在伤口上,若是在屋里就翻看每一扇木门后面是否有白色的壁钱蛛网,撕下来处理掉灰尘后贴于伤口上。蒿草敷在伤口上会有些许刺痛,蛛网轻柔没有痛感。

在野外毒虫很多,有时穿过一株矮橡子树,腿会被附在叶子背面的洋辣子蜇到,一时间带有灼感的似痒非痒似痛非痛在腿面铺开来。缓解这种苦痛的方式是将虫子找到,连带着叶片取下,对折叶子将其身体挤压开来,用流出的体液擦拭患处。

除了虫子,还有可能被蜂类蜇到。走在灌木丛间,树枝的牵动下被激怒蜂子涌散开来,此时只能掉头跑开,不然难免被蜇。蜂巢里的蜂蛹不仅可以在被蜇后用来解毒,还可以食用,所以就算跑开了还是会等蜂群返巢后接近蜂巢。再返回时当然不可能赤手空拳,手上拿着去掉叶片的树枝,蜂群再涌起时一顿狂挥乱打,最后摘到蜂巢。

这种硬碰硬的打法只适用于体型小的蜂类,若是遇上大黄蜂一类的大型蜂类,有多远跑多远。据说一头健壮的牛只要被大黄蜂蜇上七下就会丧命,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谣言,但我曾被大黄蜂蜇过头顶,针眼处的皮肤损坏至今仍留着不长头发的凹陷。被蜇后脸肿胀了好几天,眼睛只剩一条缝,当时还以自己可怖的形象吓哭过我表妹。

小时候只要父亲劈柴,自己就会守在旁边。从山上扛回的松木放干后,便会有天牛幼虫蛀洞后排出的木屑。柴劈开后虫子显现出来,一只一只地挑拣出来放在碗里。有时候劈的位置不理想,虫子隐匿在虫洞里,父亲会停下来将有虫子的木柴单独拿给我。对于树木是害虫,但是油炸后特别香。围在劈柴的父亲身边不只有我,还有一旁蠢蠢欲动的鸡群。有一次父亲劈完柴离开,我挑完洞里的虫子也跟着进了屋,母亲见我拿出去的碗没拿回便问了一下,我跑出屋去取,半碗虫子一条不剩了。

夏天在外婆家是最惬意的,不仅可以玩水消暑,还可以抓螃蟹,玩腻的时间里会去稻田里抓蚂蚱。随意折一根草茎在顶端打个结,抓到的蚂蚱从头部后的部分穿起来,一串弹腿的蚂蚱就在手上了。还有一种不知什么虫类的幼虫,会将稻叶卷起做巢,若是见到了也会一并收了去。收获多的时候,会将蚂蚱过一下水然后下油锅,若是抓的少,就拿去喂鸡喂鸭。

水田里还有很多小动物,藏在泥里的黄鳝泥鳅,还有水中可见水蛭水蝎子水虿等,但最喜欢的是水龟子。水龟子在水中爬行很灵敏,要想抓住则需要很快的速度。父辈说水龟子可以吃,但是抓到的经常只有两三只,所以通常都是用于玩耍。

用于玩耍最好玩的当属金龟子,抓到后用细绳绑在脑袋与身体的连接处,就可以攥着绳子由着它飞了,若是不肯飞就捏着绳子甩圈,这个方法屡试不爽。金龟子颜色鲜艳,常见的是闪光翠绿翅壳,从不同角度看还会呈现出金色或棕色,偶尔也能抓到闪光红色的金龟子。金龟子喜啃噬树干,在板栗树和核桃树上最常见,爬树的时候需要悄声并避免过大的动静。接近被啃噬的地方,先观察哪只颜色最好看,然后手快速地罩上去,运气不错的时候能抓住两三只,或者有啃得忘记危险没有飞走的金龟子。

金龟子足上的刺锋利且坚硬,抓在手里会被扎得很疼,有时甚至能划出血,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松手。从树干上滑到地面,与伙伴瓜分金龟子然后快乐地往家里跑。有时也能抓到天牛,通体黑色,两个黑白相间的触角,抓在手上还会发出“嘤嘤嘤”的声音。我和表妹不喜欢天牛,弟弟和表弟倒是很喜欢,用细绳拴着它们挂在杆上或者让它们相互缠斗。

随着岁月漂泊时间推移,物非人也非,很多情节都已无法重现,只能在回忆中寻找了。童年经历过的事情,那时候觉得欢乐,而今看来,也依旧是难得的温柔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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