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0-11-28
黑莓掌站在斜坡顶端，凝望着湖面映照出来的刺眼银光。正如午夜所保证的，族猫们终于找到了他们的新家。星族在那儿静候他们的到来，而他们最后也终于摆脱了两脚兽的侵扰。
武士们在他周围轻声地交头接耳，焦虑不安地注视着坡底那个既黑暗又陌生的空间。
“在这么微弱的光线下，绝对不可能看清底下的情况。”亮心——这名姜黄色和白色交杂的雷族武士，用她仅剩的一只眼睛俯瞰底下的空间。
云尾则抽动了一下尾巴：“还能有多糟呢？想想我们经历过的种种劫难吧。我们能打败任何四条腿的动物。”
“那两脚兽呢？”影族副族长黄毛问道。
“这趟艰辛的旅程已经让大伙儿累坏了。”河族的黑掌说道，“在这样的旷野中，狐狸和獾能轻易地发现我们的行踪。”
一时之间，黑莓掌突然感到恐惧袭上心头。他绷紧双肩，振奋起精神。要是星族不相信族猫们能够在新的环境中存活下来，就不会带领他们来到这里。
“我们还愣着做什么？”一个新的声音开口说道，“难不成要整晚都站在这里吗？”
黑莓掌强忍住笑意，转头看到鼠爪正站在他身后。这名姜黄色的学徒正用前爪撕扯着潮湿坚韧的青草，她的眼中闪耀着期盼的光芒。
“黑莓掌，你看！”她喜悦地叫道，“我们做到了！我们找到新家了！”
鼠爪蜷起后腿，蓄势待发，想要往山底直冲而去，但赶在她起脚前，火星推开众猫，把她拦下了。
“等等。”这位雷族族长用尾梢温柔地碰了碰女儿的肩膀，“我们一起下去。记得随时留意可疑的动静。或许这里就是星族盼望我们找到的新家园，但他们并不希望我们把聪明才智也留在森林里。”
鼠爪充满敬意地点了点头，并向后退了一步。她斜眼瞄了一下黑莓掌，而他发现，她的眼中仍旧闪烁着兴奋的微光。对鼠爪来说，旅途的尾声绝不可能有洪水猛兽出现。
火星踱步走向影族族长黑星和河族族长豹星。“我建议先派一支巡逻队下去，”他喵道，“让他们先去探探情况。”
“好主意，但我们不能光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豹星提出异议，“这样暴露在旷野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黑星发出赞同的喵呜声：“如果这时候出来一只狐狸，他绝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虚弱无力的猫抓走。”
“可是大伙儿需要休息啊。”风族的泥掌也加入讨论。他的族长高星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巫医青面则蜷伏在一旁悉心照料。“高星没办法再长途跋涉了。”
“那就立即派出一支巡逻队下山吧。”火星提议，“其他猫也慢慢走下山，如果能找到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先歇歇脚。泥掌，你说得也没错。”风族的副族长刚准备张嘴争论时，火星又接着说，“我们都已经太疲倦了。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大伙儿就可以睡得比较安稳了。”
黑星将黄毛叫到他跟前，而豹星也以尾巴示意，唤来她的副族长雾脚。“我要你们走到湖泊尽头，然后马上回来。”豹星对他俩发号施令，“尽可能搜集各种情报，记得快去快回，千万别暴露了行踪。”
两只猫轻轻地弹了弹耳朵，接着便转身飞奔而去。只见他们紧贴着地面，大步向前跑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中。
火星望着两只猫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号叫，召集其他猫到他身边去。泥掌回到高星身边，用爪子轻推这位老族长向前走去。族猫们全聚到各自族长的身后，开始缓步走下斜坡，朝湖泊迈进。
“怎么了？”鼠爪发现黑莓掌一动不动，不禁发出疑问，“你怎么像只冻僵的野兔呀？”
“我希望……”黑莓掌环顾四周，发现他的妹妹褐皮正在不远处走着，他示意她过来，“我希望所有参与了第一次旅程的猫，一起往下走。”等到那只玳瑁色的母猫加入他们后，他向她俩解释道。
几个月之前，六只来自各族群的猫离开森林，踏上寻找新家园的旅程，如今只剩下四只猫撑到最后一刻。在这趟旅程中，他们得到了和安全的家园一样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他们之间紧紧相连的深厚友谊。那友谊比岩石还坚固，比午夜峭壁洞穴中汹涌的浪涛还深。
现在，黑莓掌希望能在他们回到各自族群之前，最后一次跟他的朋友们一道旅行。
褐皮发出赞同的喵呜声。一看到她碧绿色的眼睛，黑莓掌就知道她心里也很清楚，他们很快又会成为敌对的猫了。他们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在战场上了。带着心中的离愁别绪，他紧贴着妹妹的鼻子，在胡须间感受她温暖的呼吸。
鸦羽在哪儿？”她问道。
黑莓掌抬头一看，发现那位年轻的风族武士就在几条狐狸尾巴远的地方。只见他忧心忡忡地站在高星身旁。这位风族族长已经疲累到几乎寸步难行，他长长的尾巴垂在地上，沉重的身躯倚靠在棕色的虎斑武士一根须身上。而风族的巫医青面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布满了忧愁。
“嘿，鸦羽！”鼠爪叫道。
这只风族猫跳了过来：“你想干吗？”
黑莓掌对他不友善的口吻充耳不闻。鸦羽的毒舌像是足以割去双耳的一把利刃，但若有危险降临，他绝对会挺身而出捍卫朋友，直到剩下最后一口气。
“跟我们一起到湖畔走一趟吧。”黑莓掌劝说着鸦羽，“我希望我们可以有始有终——一起开始旅程，也一起为旅程画下完美的句号。”
鸦羽低头坐下。“这一点意义也没有。”他喃喃说道，“我们再也不可能聚在一起了。如今暴毛定居在急水部落，而羽尾也已经离开了我们。”
黑莓掌用尾巴轻碰这位年轻武士的肩头。
“羽尾现在也与我们同在。”鼠爪走过来加入他们，她坚定的信念在眼中一览无余，“鸦羽，如果你还不明白这一点，那就比我想的还要鼠脑袋了。而且我确信，总有一天我们会与暴毛再度相聚的。现在的新家比以前居住的森林还要接近山区，不是吗？”
鸦羽发出一声长叹。“好吧。”他喵道，“我们走吧。”
大多数的猫都已超越了他们，小心翼翼地踏进陌生的领域。一如这趟长路漫漫的旅程，大伙儿一路走来，无不紧贴着彼此，相互扶持。在不远的前方，黑莓掌看见河族的巫医蛾翅与四族的学徒们走在一块儿。从金雀花丛中走下去，就是一个长满青草的山谷。影族的猫后高红正领着她的小猫，步履维艰地往陡峭的斜坡走下去。雷族的云尾和亮心连忙飞奔过去帮忙，各自叼起一只小猫。在斜坡的更深处，可以看见影族的灰猫杉心，他在荆棘丛中来回穿梭，时时留意着狐狸和獾。
要不是因为黑莓掌早就认识了这群猫，他绝对无法辨别大家分别来自哪个族群。他忧郁地想：不知道还能这样一起待多久，等到大伙儿各奔东西时，又是怎样的痛苦呢？
鼠爪在一边不耐烦地叫唤：“黑莓掌，快点啊，不然你就只能独自在这里筑巢穴喽！”黑莓掌立刻挪动脚步，但还是不时地停下来，呼吸夜晚的空气。猫的气味最为浓烈，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嗅到老鼠、田鼠和野兔的味道。他早就不记得上回猎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族长们应该很快就会让他们开始打猎了吧？
他刚开始想象猎物的美味，就被褐皮警告的嘘声吓了一大跳。她正站在几条狐狸尾巴远的前方。“快看那里！”这名影族武士一边用尾巴示意，一边厉声喊道。
只见两脚兽围篱上的一层蜘蛛网似的洞孔，在拂晓的日光下闪耀着光芒。黑莓掌的耳朵竖了起来，另外几只猫也停下了脚步，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幕。
“我就知道，我们迟早会碰上两脚兽的！”鼠爪不悦地抽动了一下尾巴，轻声喵道。
黑莓掌又嗅了嗅空气。他可以闻到两脚兽的气味，但那气味既模糊又久远。除此之外，他还闻到了另一种比较陌生的气味，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究竟是什么。
“马！”鸦羽证实了他的猜测，“那里有一匹马。”
他用尾巴指了指方向，而黑莓掌也在篱笆内的树丛下发现了一个巨大、阴暗的身影。他觉得好像还有另外一匹马，但从枝叶所投射的阴影中，很难辨别清楚。
“什么是马？”白爪望着篱笆，愁容满面地喵道。
“别担心。”风族的裂耳边用尾梢轻拂她的肩头，边向她解释，“有时候他们会跑到我们的地盘来，背上还坐着两脚兽。”
白爪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前往太阳沉没之地时，也曾见到过马。”黑莓掌也加入讨论，“当我们横越他们的原野时，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我们。我们需要小心的是那些照料他们的两脚兽。”
“可我没看到两脚兽的巢穴啊，”褐皮说，“或许这些马是野生的。”
“希望如此。”黑莓掌喵道，“如果只有马，我们就不用伤脑筋了。
“只要我们不被他们的巨蹄踩成肉饼就好。”鼠爪说。
这几只猫继续沿着两脚兽的篱笆往前走，一直到众猫聚集的杂木林才停下脚步。黑莓掌环顾四周，看见了雷族的巫医炭毛和她的学徒叶爪——也是鼠爪的妹妹。
“发生什么事了？”鼠爪问，“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
“族长们派遣的巡逻队回来了。”炭毛向她解释。
黑莓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四族族长以及风族的副族长泥掌在树墩旁紧紧地围坐在一块儿，而雾脚和黄毛这两名巡逻队队员则面向着他们。其他猫则很高兴逮到这片刻的休息机会，全都围坐在树墩周围那潮湿低矮的草地上。
黑莓掌将同伴抛在身后，径直穿过众猫，走到前方，聆听族长们的对话。
雾脚正在向族长们报告视察的情况：“湖边的土地十分的泥泞。天亮以前最好别再向前走了，我们不想见到有同伴被泥浆困住。”
“对影族来说，在湿地里活动简直就是家常便饭。”黑星赶在其他族长开口前抢先说道，“不过，如果你们希望我们留下来，我们倒也可以跟大家一块儿休息休息。”他的语气尖酸刻薄，好像影族没有先行探查家园，是施予其他族群一个天大的恩惠似的。
黑莓掌眯起双眼。各族现在就为瓜分领地而你争我夺，也未免太早了吧？如今，他已经习惯了四个族的猫和睦地生活在一起。长年的隔阂与芥蒂，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还担心有的猫因为身体比较虚弱，根本无法再承受任何冲突了。
他希望族长们能决定今晚在此歇脚。丘陵足以遮蔽强劲的寒风，大树也能成为众猫最好的临时避难所。猎物的阵阵香味不断地从暗处飘来，让他的爪子蠢蠢欲动。
“我想我们先在这里歇息好了。”火星喵道，他的这番话让黑莓掌顿时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而且湖畔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舒适安稳的地方。”
豹星轻声表示赞同。火星的话还没讲完，高星就咚的一声侧倒在地上，并不停地喘着粗气，仿佛一步也走不动了。泥掌迈开大步来到他身边，迅速地闻了闻，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高星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了。”黑莓掌对鸦羽轻声喵道，“他是不是快要追随星族而去了？” 鸦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有我们在他身边，他会没事的。”他喵道。然而，黑莓掌从他的语气中发现，他跟其他猫一样，都在试图欺骗自己。
黑星纵身一跃，跳到树墩上。这只精力十足的白色公猫翘起尾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黑色的巨爪也使劲地插入粗糙的木头中。他发出一声威风凛凛的号叫，顿时，每只猫都转过头来听他说话。
“各族的猫们！”等到最后一只离群的猫也靠了过来，他才开始发言，“我们已经抵达星族应许我们的新家园了，但大家都体力透支、饥肠辘辘，所以今天我们就在此扎营休息。”
“谁让他代表族长们上台发言的啊？”鼠爪低声嘀咕。她碧绿的双眼闪过一道愤愤不平的怒火。黑莓掌看见几名影族武士就站在附近，便立即轻弹尾巴，堵住鼠爪的嘴。
“那什么时候打猎呢？”后面有只猫发问。
“等到太阳升起后，我们就可以打猎了。”黑星答道，“到时候会有足够的猎物等着我们去抓。”
“同时，我们也要时刻保持警惕。”火星说道，他跳到黑星身旁，所以这位影族族长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各位副族长，请挑选两三位可以彻夜不眠的武士。我们都不愿在熟睡之际被狐狸袭击。”
泥掌——这位自从高星体弱不支时起，就开始领导风族的副族长，这时也连声赞同。河族族长豹星也表示同意。于是，这场短暂的会议宣布结束，众猫也开始寻觅各自睡觉的地方。青面轻推高星，将他搀扶到茂盛的长草堆里。身体衰弱的风族族长一碰到草皮，就马上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浑身直打哆嗦。一根须坐在他身边，温柔地舔着他的皮毛。
褐皮和她哥哥亲昵地碰了碰鼻子。“我要去黄毛那儿报到了。”她喵道，“待会儿见喽，黑莓掌。”她火速转身，朝着聚集在影族副族长周围的族猫们飞奔而去。
黑莓掌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自愿守夜。虽然他当上武士的时间还不满一年，但雷族现在需要每只猫供给粮食、保卫家园，特别是在他们离开森林、失去副族长之后。一想起灰条是如何被两脚兽抓住并带走的，黑莓掌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瞥见族长火星对栗尾和蕨毛下达命令，猜想他们暂时还不需要自己，于是便环顾四周，看其他的雷族猫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
尘毛和他的伴侣香薇云，以及他们的儿子小白桦——也是他们最近生下的一窝小猫中，唯一幸存的孩子——一起站在树阴底下。长尾无力地摔倒在草地上，香薇云连忙跑过去，伏在他身上焦虑地嗅闻着。长尾不比尘毛大多少，但自从双眼失明后，他就被迫与年迈的长老为伍。这次从森林撤离的旅程，对他来说格外艰辛。黑莓掌的母亲金花，此时也躺在长尾的另一侧。她是雷族年纪最大的猫后，她疲倦到除了将自己温暖的皮毛贴紧长尾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黑莓掌一看到这里，心中不禁隐隐作痛。
尘毛轻推了一下那只一脸病容的虎斑公猫的肩膀。“加油，长尾。”他喵道，“我们就快到了。”
鼠爪也大步地跑过来帮忙。黑莓掌发现，在矮树丛后，有一块完美的栖身之处，那儿青草茂盛，还有几棵枝叶稀疏的灌木。
“在那里筑个巢穴，你们觉得怎么样？”他翘起尾巴指了指，对大家提议道。
“好主意。”尘毛喵道，然后对身旁的虎斑公猫说，“没关系的，长尾，我们一把你带到避难所，就马上让你睡个好觉。”
长尾费力地撑起身子。鼠爪走到他身旁，卷起尾巴套住他的颈部，领他上路。黑莓掌让金花倚在他的肩上，而香薇云也在一旁鼓励小白桦跟上脚步。
“希望这里就是我们踏遍千山万水所寻觅的新家园。”尘毛望着四周身心俱疲的猫说道，“我们实在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
黑莓掌没有回话。他知道尘毛说得对，但是他没有把握告诉尘毛，这就是星族指示他们寻找的地方。他望向其他在枝干间悄然落脚，和将枯叶铺在灌木底下的猫们。突然，他瞥见叶爪叼着一嘴铺床用的苔藓从他身旁走过，这使他回想起，这名巫医学徒始终坚信，武士祖灵在旅程中一直伴随着他们。黑莓掌希望自己也能跟她一样。他一直相信，等他们抵达新的家园后，一切的苦难就会结束。不过四周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感到有些畏惧，现在，他只觉得磨难才刚刚开始。
鼠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尘毛，要不要我们帮你们狩猎？”
她的老师用尾巴轻拂她的耳朵：“不用了，等一下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你看看你，站着都能打瞌睡了，快跟黑莓掌去休息一会儿。”
“好吧。”鼠爪打了好大的一个呵欠。
“我们到金雀花丛底下去，好不好？”黑莓掌领着鼠爪，走向刚才发现的完美栖身之地。他蠕动着身体，钻到低矮的树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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