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河南片儿”(周芬芳)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5
难忘“河南片儿”

文 /周芬芳

多年来,脑海中时常闪现一个粉红的洋瓷小碗,碗里漂着碧绿的青菜、葱花,夹杂着黄而黑的红薯面片儿,冒着腾腾热气,母亲在里面滴了香油,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是我小时候常吃的“河南片儿”。

它是计划经济时期的特殊产物,当时粮食不够吃,老家人多亏有它来度春荒。这种纯红薯制品,几十年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虽然不是什么珍馐佳肴,更不是山珍海味,甚至不同于一般理念里百姓餐桌上的食物,但我却常常想念。只记得自土地包产到户后,就再也没吃过了。我常常想,还有谁记得它呢?还有没有人会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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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代人,只要是家在秦巴山地农村的,对红薯总怀有一份别样情愫:童年时代,实行计划经济,连年天灾人祸,物资匮乏,食不果腹,幸亏有红薯得以续命;少年时代,土地联产承包到户,虽然不再顿顿饭都由红薯唱主角,但是作为产量很高,特别是人畜还能共享的农作物,才摆脱饥饿的农人,依然对它有着极高的种植热情。小小少年们不得不和大人一起栽红薯秧,翻红薯藤,挖红薯,窖红薯,晒红薯干,磨红薯粉,特别是冬天里,天天还得在河里洗红薯,天不亮就要起来蒸红薯喂猪……

斗转星移,日新月异,四五十年光阴恍如白驹过隙。如今的饭桌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有想不到的,少有吃不到的。餐厅里,偶尔被端上桌的,是几只甜软的红心或紫心小薯,衬着镂空花纹的白棉纸,躺在编织精美的藤萝餐盘中,十分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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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做主食的日子远去了,现在红薯多用来喂牲畜以及进行精加工,尤其加工成红薯粉条更是本地特色产业。这不,曾上榜央视的十堰地方美食“郧阳三合汤”,就是以牛骨老汤烫煮红薯粉条为主,再佐以卤牛肉片和猴头蒸饺组合而成。偶尔我会想,如果把长岭薯业的红薯渣晒干,制粉,做成“河南片儿”,说不定也是一道很受欢迎的地方美食呢。

春节前几天,好友从乡下老家祭祖回来后,送给我一袋红薯。她说,这红薯煮熟了十分甜软,特别好吃。特意向亲戚要来给我,过年吃个稀奇呗。来自他人的关爱、惦记总是让人感动。

雨水过后,天气日渐暖和,朋友送我的红薯还没来得及吃完,便开始腐烂,看着甚觉可惜,忽然又想起“河南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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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事的时候农村还是大集体经济,老家的山上、地坎边挖有很多红薯窖用来保存种薯,那时候,保鲜几率全凭薯窖选址好坏,听天由命。麦收之前,开始育秧,出窖的红薯烂的非常多,成堆码放,数量十分惊人,那些都是大家的血汗和来年的希望啊!集体择出完好种薯后,烂红薯舍不得全部丢掉,让社员们将稍微好一点的削去烂疤(削不干净处会变黑,煮熟了也会特别苦),还有那些发酵了的红薯(内里整个稀软变白,裹着一张完整薄薄的红薯皮,没有苦味)择出来,分给每家每户。是的,没有人想过“能不能吃?会不会有毒?”因为每天紧勒着裤腰带干活儿,上有面黄肌瘦的老人,下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儿,唯恐自家少分了。

老屋都是黄土墙青石板房顶,石板又大又结实,在上面晒红薯干,发酵红薯,和红薯渣(过滤红薯淀粉后的渣),干净又利水。还可防鸡啄狗刨以及偷窃,晚上不用收,直到晒干能捣碎成面,再收贮起来。

发酵红薯、红薯渣不同于红薯干,可以直接下锅煮,必须再加工。我家门前稻场左边,有一副直径约二尺多、高一尺多的大石磨。邻里人家及母亲,常用石磨将晒干的薯片、薯渣、发酵红薯混合磨成粉(加红薯干是为了增加营养,改变口感)。食用的时候,用热水和成团,压成一指多厚,二寸多宽的面饼。待水烧开,把砧板架在灶台锅沿儿上,直接一刀一刀切成薄片,飞至沸腾的锅里,再佐以葱姜油盐青菜苔,这便是“河南片儿”最常规的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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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片儿”是否出自河南?不得而知。依稀记得小时候听大人说,做法是从邻省河南传过来的。那些年河南也连年遭受严重自然灾害,稻、麦无收,唯有红薯耐旱、耐湿,平原、山地皆可种植,且含糖高,全株没有一点儿糟蹋,最主要是产量高。但是,最大的缺点是,不易存储,易腐烂。随之,“河南片儿”就诞生了,只有它可以在关键时候把红薯的保命作用发挥到极致。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着实让人叹服。至于“河南片儿”到底是不是与河南有关,无关紧要。

那时每年冬春农闲时,几个生产队的人都会一起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大汇战,修梯田,砌渠沟,昼夜不停歇。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和姐姐们晚上上工去了,我喜欢坐在稻场边,看着远处山坡上灯火通明的工地。那里的大探照灯把半边山照得亮如白昼,黑暗中的光与影,是神奇与绚烂的所在。那里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也是我的牵挂所在。

有时候白天,我也会前后脚跟上母亲和姐姐去工地玩。最喜欢看哥哥、姐姐们在工地上拉“旱船”。旱船并不是船,那是修梯田运石头的工具。一块厚木板,四角拴着粗长的湿麻绳。人们从坡地高处往低处挖了多条两三尺宽沟槽,填上适量黄土,浇上水,形成湿滑的黄泥面,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牵拉着码满大石头的旱船,顺着黄泥沟飞快朝山下跑,快到地儿了齐松手,“轰隆”一声巨响,旱船停下来。半空中,尘土飞扬,那场面是如此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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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当时与二姐差不多大的一帮女子,也不过十七至二十来岁,拉起“旱船”来竟如此豪勇,丝毫不逊男儿。工地离家远,歇晌时,每家一人回去做饭、喂牲畜。每家送来的饭食都差不多,以“河南片儿”居多。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时,遣我给工地干活的姐姐送饭,一碗饭,主食、油、盐、菜、汤都有了。出门时,母亲千嘱咐万嘱咐,莫贪玩,看到路哦,别洒了。她哪儿知道,等我把饭提溜到姐姐手上时,汤基本上都所剩无几。

小时候特喜欢粘着二姐,跟她在一起,不想走了,她就会背着我,也不恼。吃饭时,也挤在她的凳边。我舍不得把喜欢的东西一下子吃掉。每当我把“河南片儿”扒拉在一边的时候,二姐就会逗我,你不喜欢吃啊,给我吃,连忙一筷子夹走。在我急得大哭踢脚时,立马又给我还回来。

想起“河南片儿”,就特别想念二姐。二姐很不幸,八三年生孩子时,因一些人观念落后、愚昧无知意外离世,连一天舒心日子都没过过,如今这盛世,她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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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周芬芳  十堰市郧阳区作协会员,爱好文学及写作,作品以散文为主,兼以小说、诗歌。热爱生活,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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