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8
又是一年清明到,黄花杨柳风含悲,先生开始教七岁的女儿背诵杜牧的《清明》古诗。今年的清明,受新冠疫情的影响,区域还在封控管控中,唯有内心遥寄哀思,让春风寄去一份缅怀和祭奠,几十载的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思念让阴阳相隔的痛楚如影相随,天渺渺,地苍苍,何处话凄凉?

关于死亡,早些年就有了一些感触,但是觉得这个字眼儿过于沉重和肃穆,我迟迟无法提笔书写,觉得无论用什么文字,似乎都无法承载这样的一份重量,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这是人们究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勘破的魔咒,关于死亡,人们可以敬它惧它,但是恐难爱它接受它;关于生死,生,可以拿得起,死,却是难以放得下的。

时至今日,我有了些许勇气,想谈一谈关于死亡,这个人们避如蛇蝎的字眼,也想写一写关于死亡给我的人生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和感悟,我想日后的某一时刻,也可以给我的女儿看一看,让她也能深刻的了解到,她的妈妈是如何看待死亡,如何应对人生当中的意外和离别。

我应该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虚岁12岁左右)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人是可以死去的,那时候我经历了奶奶的去世,我其实没有太清晰的印象了,只记得家里来了很多人,满屋子都是人,奶奶被白布盖住,很多大人都在哭,我唯一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有个远方亲戚(好像是奶奶的外甥),当时我愣愣的站在房间里,看着满屋子的人哭,他抬头看到我,然后问我,二丫头,你奶奶走了,你怎么不哭啊?对于亲人的离去,对于死亡,那时我是有些懵懂无知的,我可能不太知道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没有想过,人死了会去向哪里,活着的人会承受着什么。死亡,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来说,可能太过于遥远了,而且死亡也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十来岁孩子对于成长的渴望,那时候对于小孩子来说,可能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什么时候可以长大这件事上。

再次切身的经历死亡这件事,我正在读初三上学期(虚岁16岁左右),我在备战中考,初中的我,是学习成绩最辉煌的时候,那时候基本一直是全校第一名,我信心十足的想要进入重点高中,为自己梦想中的大学而努力,我从小就梦想着可以进入名牌大学,我踟蹰满志,欲与天公试比高,我是忠实的唯物主义者,我相信人定胜天,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只要精诚所至,金石就一定会开。我从来没有想过人生中会有意外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从来没有想过生活中是有变故这两个字的,后来我知道,这叫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惜正处于花季雨季的少年,是没有这份觉悟的。

我的弟弟(虚岁14岁左右)被诊断出得了淋巴癌,那个年代(1999年),癌这个字眼我们是闻所未闻的,一个月的时间,弟弟就离去了,我和家人当时都是被砸蒙的状态,那时候的每一刻,直到如今过了23年之久,我都历历在目,每一刻每一幕,似乎都刻入了灵魂,深入了骨髓中。那样的一份伤痛,已融入进了我们家人的血液中,我们家中的每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生离死别的伤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痛,父母的崩溃,信念的坍塌,不是一个16岁的孩子能够承担的起的。

面对这份死亡带来的变故,是家里每个人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死亡给这个家庭,给十几岁的孩子带来了深深的悲伤后遗症,十几岁的孩子被迫着长大了,每逢深夜,她独自在高中的宿舍里无声的哭泣,她再也无法专注的学习,她得了偏头痛,她忍着半边脑袋的灼烧,也要努力的学习,因为她想考上大学,她变得越来越懂事,她想减轻父母的压力,她想快点长大,快点工作,她想让她的父母可以暂时忘却伤痛,她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她成为了父母的心理辅导师,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把自己活成了大人,她从弟弟离开的那刻起,就开始了扮演家长的角色,她的父母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完整的家长了,他们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沉溺于痛苦中,始终无法上岸。

这份死亡带来的苦痛,让我二十多年来,都无法宣之于口,因为一旦想起,就会决堤,溃不成军。也是因为这样的生离死别,让我早早的明白了,苦难如影随形,让我敬畏生命,敬畏天地,敬畏无常,敬畏死亡。每当我看到新闻里播报的灾难,身边人的悲欢,我都能够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曾经历过,但是我深知,人世间的苦痛并不相通,人们可以像祥林嫂一样,到处诉说自己的苦痛,以求得别人的同情和理解,也可以只当做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也可以独自一人来慢慢消解这份痛苦,直到自己与自己和解,与这个世间和解,最终求得一份心安,渡自己上岸。

时间和距离确实是苦痛的解药,随着时间的久远,距离的拉长,这份痛楚就会慢慢的减轻,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亦或三十年,总之多年后,再次回望的时候,那根痛苦的刺,已和血肉融合,苦痛长进了肉里,你已辨不出它最初的模样,它已经成为了你身体里的一部分,无法分割,无法剔除。多年后的某一天,当你再次提起时,它不再会让你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就比如此时此刻,我已经能够坦然的把这份苦痛写出来,虽然也会泪流满面,但不再是痛不欲生,泣不成声。

我承认这份死亡让我成为了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让我不再执着于我想要,我一定要,让我懂得了一切都可能会失去。我也承认这份死亡,让我懂得了珍惜,我珍惜当下的每一刻,我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我珍惜我拥有的一切,我珍惜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感恩我的生命还在延续,我感恩我可以用我热爱的文字来书写我自己的人生。

今年的元旦(2022年1月4日),我和先生带着女儿,参加了女儿太爷爷的葬礼(太爷爷享年90岁),这是时过23年后,我第一次参加葬礼。当再次面对死亡,我看着太爷爷一点一点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入棺盖棺,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入土为安。年近不惑的我,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年岁,也不再是绝望无助的孤勇者,我参加的是亲人的喜丧,我见证了一个人生命的圆满,从生到死,草木荣枯,日升月落,生死轮回,可能我永远都参不透生命的意义,但是我内心却很祥和安宁,似乎生出了几分佛性和禅意。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女儿软糯清脆的声音响起,我飘远的思绪开始回笼,正好音箱里开始播放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关于死亡,我的一切文字都显得太轻了,我唯有珍视对生的拥有,方能安放对死的敬畏。

风信子写于2022年4月4日  周一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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