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村里有个傻子很出名。傻子就姓高,他家祖上世代居住在村里,他爹就是村长,在村里很有名望。可傻子出生以后,高家没高兴多久,就发现这个传宗接代的命根子,是个傻儿子。
高傻子的傻是天生的,长得也是头大眼斜,到了五六岁才结结巴巴地会喊爹娘。高村长和媳妇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聪明伶俐,有了小儿子以后,全家也就不去关注高傻子,随他自生自灭,只是多个人吃饭而已。
可高傻子长到十八九岁,村里人都发现了高傻子的怪异之处。这个傻子平常嘻嘻哈哈,可一旦开口说话,说啥啥都灵。
有一年隔壁老头去村长家串门,傻子刚从外边野回来,进了门就蹲在炕边上,看着老头吃吃地笑。老头为了给他爹村长面子,问傻子,你笑啥呢,那么高兴?
傻子用斜眼看着老头,嘟囔著,活不长啦,活不长啦。
谁愿意听这丧气话啊,他爹为了让他闭嘴,抄起鞋底子就拍了他几下,傻子哇哇哭着跑了。
可那隔壁老头回去没几天功夫,就咽了气,还不到六十的人,脑溢血就走了,死前连句话都没留。
还有一次,王大妈家的媳妇怀孕,都说傻子讲话灵,王大妈叫住从门前过的高傻子,给他手里塞了块点心让他吃,指著儿媳妇的肚子,逗引著傻子说话,王大妈说,傻子啊,你看这肚子里的小弟弟咋样啊?
傻子嘴里塞著点心,摇摇头,说不是弟弟,是妹妹。
王大妈脸都黑了,又塞给他吃的,说你看看,等弟弟长大了,和你一起玩儿,好不好?
可傻子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嚷着妹妹,妹妹,就是妹妹!
后来王大妈媳妇生了,真的是个小丫头片子。王大妈有气撒不出去,就到处说都怪这傻子啊,胡说八道,好好的小小子让他给咒成个赔钱货。村里人听了,一个传一个,都说这傻子嘴里带着霉运,好的不灵坏的灵,说谁谁倒霉。
因此,傻子成了村里的传染病,谁见到都绕路走,傻子孤零零的没人理,他也知道大家不喜欢他,像是被打怕了野狗,不敢往人跟前凑。
可这一年,村里要修路,刚开始挖,地面就陷进去一个大坑,从土石当中挖出不少石雕来,都是残缺的兽头兽爪,上边还刻着看不懂的字。这下子村民都跳起来,说这是墓地啊,挖开了里面肯定有金银陪葬,村里人见者有份,可是要发大财了啊。
高村长开了个全村大会,一致决定开挖,还要悄悄地保密,谁也不要外传,挖出来的东西由村里平分到各家各户。这么好的事,谁能不愿意啊。可冷不防高傻子冲出来,又哭又闹,嘴角留着白涎水,嚷嚷着不挖,有鬼吃人!
高傻子本来就惹人厌,这下可是犯了众怒,发财的美梦让村里人连村长都不怕了,纷纷冲著傻子吐口水,说村长啊,你这傻儿子该好好管管了吧,整天胡说八道的,还让不让人活啦?
高村长老脸上挂不住,操起烧火棍就追着傻儿子打。高傻子头上流了血,还嚷嚷个不停,围着村里转圈跑,他爹高村长火冒三丈,让村里壮实的小伙子逮住了他,用麻绳结结实实绑了起来,嘴也堵上,扔在墙角,看他还胡说不?
村里开了工,男女老少都跑去看,可那大坑越挖越深,挖出的石雕也越来越诡异,凸眼大嘴,冷冰冰地带着寒气,看一眼就让人后背发凉。挖到底时,遇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边还刻着稀奇古怪的纹路,村民被想像中的金山银山催红了眼,又是搭架子,又是用牛拉,生生地将那巨石挪了地方,底下竟然是个黑黝黝的大洞,往下不知还有多深,一股股地往外冒着黑气,哪里像是古墓,倒像是挖通了黄泉路。
村里人还不死心,想继续挖,可凡是动手的人,都生了病,轻的头晕眼花,呕吐不止,重的倒地抽搐,四肢冰凉,眼见出气多,入气少,就要不行了。
村里人才慌了神,这怕是挖到了脏东西啊。这时候村里人又想起傻子来,高村长将捆了三天的傻儿子赶到大坑边上,指著黑漆漆的洞口,问他里面有啥?有宝贝没有?
傻子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说啥也不去看那坑里,哭着嚎叫说,都是鬼啊,都是鬼要吃人呐。
这下村里人都炸了锅,谁也不敢再靠近那个大坑,坑里黑天白夜地往外冒着寒气,满村都是得病的人,动过手的都躺下了,没动手的老弱妇孺也浑身起了无数的红斑,一抓就鲜血直流。
高村长被怪事逼得没办法,亲自去请了张半仙来。张半仙一听描述,就连连跺脚,说糟了啊,这是阴气泄露,沾的人不死也得去半条命。等到张半仙亲眼见到那个大坑里的洞口和那些残破石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说啥也不往跟前走了。
张半仙给了高村长几张符纸,说熬水给病人喝,壮壮阳气,还能拖上几天。这事情他本事低微,可管不了,赶紧去山上请道士吧。
高村长去请翠云山上的当家道长,那道长一见到大石头上的花纹照片,脸色就变了,说这是道家的镇鬼咒,你们挖啥不好,竟挖开通幽的鬼道,也不知放出多少鬼怪来,真是作孽啊。
当家道长带着道观里的十数个道士下了山,做了好一场大法事,合众人之力才勉强将那洞口堵上,可溢出的阴气已经四散,收不回来了。道长只能是为村里人驱了邪,保住命,至于那些溢出去的阴气,只能求遇到的人自求多福啦。
惊魂未定的村里人,跟道长说起高傻子的事情,都想知道这个高傻子是不是个扫把星,霉运当头,村里遭此大难,都怪傻子胡咧咧。
道长让高村长带来傻子,他要亲自瞧一瞧。那高傻子这些天哭嚷不断,嗓子都哑了,眼睛红肿著,可一见到道长,高傻子倒是咧嘴笑起来,往道长身边挨蹭,很是喜欢的样子。
道长看了高傻子半晌,对村民说,你们啊,眼里只有钱,只信富贵,不信灾祸。这傻子虽傻,却是天生的通灵眼,能预知灾祸。他口无遮拦,所见即所说,你们听了只捡高兴的去信,难听的话却都骂傻子胡说,倒给他一顿好打。这傻子也真是可怜啊。
道长见村民仍是将信将疑,索性对高村长说,既然你们都怕傻子招灾惹祸,不如就送了我当徒弟吧,也省的你们看了心烦。
那天高村长真的就将傻儿子拜了师,交给道长带走了。那之后村里人仍是生老病死,可再也没人把责任推到傻子身上了。到现在,也不知道高傻子是不是还是傻?说话还是那么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