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你们已经退休的记者刘振坤。” 纪念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40周年,听说《科学时报》要派记者做些独家采访,解放军总装备部的彭继超在电话里说。
彭继超早期在罗布泊的核试验基地当宣传干事,后调任解放军总装备部创作员,是我国写“两弹”文学作品的“大腕”。彭继超之所以认识刘振坤,是因几年前刘振坤在采访原国务委员、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张劲夫的过程中,“策划”出了一篇非常好的文章《请历史记住他们》。这篇张劲夫同志写的关于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录,发表后也如引爆了一颗原子弹,在国际社会引起极大的反响。
彭继超当即放下自己手头的写作,帮我们联系已故“两弹元勋”邓稼先的夫人许鹿希。我问:“许先生现在住在哪里?”
彭继超报出了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北京的地名。我的心不由地颤悸了一下:18年前,“两弹元勋”邓稼先不幸去世的第二天,即将脱掉军装的我,新华社记者证都还没来得及上交,却以《科技日报》记者的身份来到这里,采访许鹿希以及从美国赶回来处理父亲后事的典典,当时她们母女俩的悲痛心情我历历在目。过后在八宝山举行的追悼会上,我和新华社记者逐一细数党和国家领导人为邓稼先送的花圈和挽联,那肃穆的情景也历历在目。18年后,许鹿希先生还住在原来的旧楼房里吗?
我忐忑不安地拨通了许鹿希先生家里的电话。她回答:是,我还住在这里。为了纪念稼先,稼先用过的办公桌、书柜、沙发等,一切都按原来的位置摆放着。
我的心再次为之颤悸。我决定带报社两位年轻的记者前往采访。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栋简朴的住宅楼,一眼就认出了那简朴的单元房。还是那张老式的“一头沉”办公桌,在这里,邓稼先难得回家与妻儿团聚的日子里,办公桌上的台灯经常彻夜长明;还是那对老式的蒙布沙发,在这里,邓稼先与青少年时代的挚友杨振宁互相凝视,倾吐别后多年重逢的胸臆;还是那几架简易的木头书柜,在这里,邓稼先使用的英文与俄文版核物理书籍与许鹿希使用的中、英文版医学书籍比邻,伴随过他俩相濡以沫的日子……几乎一切原物未动,似乎岁月已经在这里停滞。
18年前,我曾走进这个简陋的房间采访。只不过是,当时邓稼先刚刚去世,许鹿希先生还未从巨大的悲痛中走出,房间比现在的摆设略显零乱;只不过是,邓稼先去世后,党和人民给了他极高的荣誉,老式的五斗柜上方,现在已摆放着一尊邓稼先的纪念胸像,纪念胸像的墙壁上方,是一幅原国防部长张爱萍将军亲笔题写的“两弹元勋邓稼先”的墨宝。
拉开“一头沉”办公桌的抽屉,许鹿希先生让我们看邓稼先生前喜欢听的古典音乐磁带;取出书架上纸页已经泛黄的外文书籍,许鹿希先生让我们看邓稼先当年批注的手迹……她坐在那张老式的蒙布沙发上,回忆邓稼先生前为“两弹”呕心沥血的岁月,回忆与邓稼先共同走过的人生路程,时而眷恋之心溢于言表,时而悲痛之情难以自抑。
我让本报以刘东峰为主的青年记者进行这次采访。刘东峰坐在许鹿希先生身旁的沙发上,随着许鹿希的回忆,他的笔在“沙沙”作响地做着记录。场景依旧,我不由想起18年前与刘东峰同样年轻的自己在这里的采访,想起我迄今还保留完整的、纸页却已泛黄变脆的那篇通讯的底稿。
承蒙许鹿希先生对科学时报社的厚爱,她在接受采访的同时,向我们赠送了一套刚出版不久的精美的《邓稼先文集》和《邓稼先图片传略》,作为图书室的资料留存。我代表科学时报社,从许鹿希先生手里接过了这一套沉甸甸的书籍,也接过了革命前辈对科学时报社的深情与期盼。
今年初,科学时报社出版了自己45年来的作品精选,其中收录了张劲夫同志撰写的《请历史记住他们——关于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为科学时报45年作品精选亲笔题写了《史笔记科学》的书名。
记得在第六届“科星奖”颁奖大会上,张劲夫同志谈及他写《请历史记住他们》的经过,原来的标题是“关于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时任《科学时报》总编辑的罗荣兴同志为该回忆录画龙点睛,加上了“请历史记住他们”这样的主标题。张劲夫同志说到动情处,当场激昂地挥舞拳头说:“加上这样的标题,真是个大手笔呀!”
史笔记科学,史笔颂英雄。为了中国科技事业的蓬勃发展,一代代科技工作者甚至不惜像邓稼先那样献身,我们一代代的新闻工作者,都应拿起自己手中的历史之笔,讴歌各个激情时代所诞生的科技英雄,薪火传承。
顺利采访许鹿希先生之后,离开“两弹元勋”邓稼先的故居,我抬眼天际,北京秋日的天空分外的晴朗明媚。据北京气象台的天气播报,这几天的空气污染指数也比以往明显好转。我和本报的青年记者都不由自主地想:十月的罗布泊,也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纯洁透明的苍穹下,旷古悠远的风吹来,人、自然、宇宙早已融为一体了吧?40年前,邓稼先在那里望着远方腾起的壮美的蘑菇云,早已许下的“死而无憾”的誓言回荡在心间,如今,大漠、戈壁、远山、白云,无一不在为他当年的誓言默然作证!
参考资料:2004年10月18日 11:40 中国科学院